是錯覺嗎？是因為照片背面的神秘字跡？還是那令人費解的三角波形？亦或，只是自己緊繃的神經在作祟，編織出一場虛幻的夢境？

“大小姐？”王醫生疑惑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顯然注意到她突然僵住的背影。

佟晚意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吐出一口氣，強迫自己轉開視線，看向王醫生時，臉上已經恢復了慣常的冷淡，甚至帶著點被打擾的不耐煩。

“沒什么。”她語氣平淡，仿佛剛才那一瞬的驚悸從未發生，“繼續觀察，按我說的做。”說完，她不再停留，轉身走向電梯，步伐看似從容，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步都踩在懸空的心跳上。

回到頂層奢華的臥室，佟晚意反鎖了門。那支被她丟開的鎮靜劑還躺在床頭柜上，像在無聲地嘲笑她此刻的煩躁。她未去觸碰那支鎮靜劑，只是煩躁地撥弄著微卷的長發，隨后踱步至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佟家莊園在月光下美得像一幅價值連城的油畫。然而，佟晚意凝視著眼前的景象，內心滿是諷刺。她傾盡二十年光陰，精心打造這座名為“復仇”的巍峨城堡，每一磚一瓦都滲透著她的籌謀與決絕。可如今，地基下面那個她以為早已被徹底摧毀的“贗品”，似乎正從地獄深處，對著她比了一個輕蔑的中指——或者說，食指？

照片背面的留、維生艙里的三角波、莫名其妙的營養液湍流，還有那該死的、疑似“詐尸”的手指顫動……這些記憶碎片如同冰冷的毒蛇，緊緊纏繞著她的思緒，讓她無法掙脫。

一個更驚悚、更顛覆的念頭，帶著破冰般的寒意，猛地鑿穿了她的意識壁壘：

如果……那個所謂的“贗品”，它從未真正地、完全地占據過外公的軀體？

如果……外公佟遠山的靈魂，從未徹底消失？

他一直都在！像個被困在軀殼最深處的囚徒，在與那個入侵者進行著一場無聲的、絕望的拉鋸戰？！

這個想法像一道驚雷，劈得佟晚意頭暈目眩，手腳冰涼。她猛地撲向書桌，動作快得帶倒了旁邊的裝飾花瓶都渾然不覺。昂貴的定制電腦瞬間啟動，屏幕幽藍的光映在她驟然褪去血色的臉上，像覆了一層寒霜。

她顫抖著手指，輸入權限密碼，急切地調閱出外公——或者說，那個頂著外公皮囊的“贗品”——臨終前數月的所有醫療檔案、詳盡的護理記錄，以及莊園內關鍵區域的監控視頻備份。

也許……也許真相的蛛絲馬跡，早就在這些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日子里，被她徹底忽略了！

屏幕上，數據流瀑布般傾瀉而下。她如同精密的掃描儀，目光如電，飛速掃過一行行冰冷的文字，一段段靜默的監控畫面，尋找著被忽略的線索。

尋找著“外公”最后那段日子里的異常：時而溫柔眼神流露，讓她恍惚以為真外公歸來（卻覺只是贗品模仿，鱷魚之淚）；時而暴戾冷酷突現，全然不似外公本性（這才是她認定的贗品真容）；混亂稱呼頻現——時而“小郁”（外公專屬乳名），時而冰冷陌生之名……

當時她只當是贗品在演戲，在試圖迷惑她，或者在精神錯亂。可如果……如果那不是表演呢？

如果那根本就是兩個靈魂，在一個軀殼里，激烈爭奪控制權時，混亂溢出的碎片？！

屏幕的光在她眼中明明滅滅。佟晚意感到一種奇異的平靜，一種近乎冷酷的決絕，緩緩壓下了心頭的驚濤駭浪。無論維生艙中泡著之物是何成分，無論外公靈魂是否暗角掙扎，真相她誓要尋出！

即使這真相，會讓她二十年來引以為傲的復仇大廈，轟然崩塌，將她自己也埋葬在瓦礫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