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郁……不，佟晚意，依舊靜靜地站在那里。她的指尖還停留在他冰冷的額角。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身體那劇烈的、源自靈魂深處的痙攣，看到了他洶涌而出的、飽含著絕望悔恨的淚水。她那覆蓋著萬年寒冰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裂痕。

那雙深不見底的淺琥珀色瞳孔深處，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劇烈地翻涌、碰撞！像是冰層下被禁錮了太久的熔巖，帶著毀天滅地的力量，即將沖破那層堅硬的外殼！她的呼吸，似乎有那么一瞬間的凝滯。

冰冷的指尖，微微地、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一下。

但僅僅是一瞬。

那冰封的面具迅速重新凝結，甚至比之前更加堅硬，更加冰冷。她緩緩地、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克制，收回了自己的手。仿佛剛才那一瞬間的觸碰和那細微的顫抖，從未發生過。

她俯下身，那張清麗卻毫無溫度的臉，靠近秋初霽因痛苦絕望而扭曲的面孔。近得能感受到他微弱而痛苦的呼吸氣息拂過她的皮膚。她的目光銳利如探針，緩緩掃過秋初霽淚流滿面的臉龐，穿透他悔恨交織的瞳孔，直至那無聲嘶吼的唇邊。

然后，她微微側過頭，冰冷的唇瓣幾乎貼著他冰冷僵硬的耳廓。一個冷冽如蛇信的聲音，字字清晰，句句冰冷，穿透秋初霽脆弱的聽覺防線。

“哭什么？秋初霽……哥哥？”

“當年……孤兒院倉庫那把火……燒得……疼嗎？”

轟——！

仿佛億萬驚雷在靈魂深處轟鳴，秋初霽的意識瞬間被黑暗與悔恨吞噬，湮滅無蹤。他眼前最后的畫面，是佟晚意那雙近在咫尺的、燃燒著冰冷復仇火焰的淺琥珀色眼睛！

監護儀上，那原本就微弱的心率線，猛地劇烈跳動了幾下，隨即，如同斷線的風箏，陡然拉直！變成一條貫穿屏幕的、冷酷無情的直線！

“嘀————————”

尖銳、凄厲、綿長不絕的死亡警報聲，如同最后的喪鐘，驟然撕裂了病房里所有的死寂！

佟振邦死了。

這個消息像一顆無聲的炸彈，在佟氏集團這座龐大的鋼鐵森林里轟然引爆，卻又詭異地沒有掀起任何實質性的波瀾。

沒有訃告，沒有追悼會，沒有新聞稿上冠冕堂皇的“沉痛哀悼”。他的消失，如同被一只無形巨手粗暴地抹去，只留下一個突兀的、充滿不祥氣息的真空。

官方對外的口徑冰冷而簡潔——“佟振邦先生因突發心源性猝死，已于近日不幸離世”。

寥寥數語，便將一切輕輕掠過。

至于他為何會“突發”，為何死在集團總部頂樓那間象征著最高權力的辦公室里，為何直到尸體冰冷僵硬才被發現……無人深究，也無人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