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那股陳腐陰冷的氣息似乎更重了,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陳舊脂粉香氣。
終于,穿過一片密集的竹林,眼前豁然開朗——卻并非光明,而是一片被高大圍墻圈住的、荒廢已久的露天庭院。
庭院中央,赫然矗立著一座古舊的戲臺。
戲臺是典型的仙舟古制,飛檐翹角,雕梁畫棟,然而歲月無情,朱漆早已剝落大半,露出底下腐朽的木色。
精美的雕花蒙著厚厚的灰塵,蛛網在角落無聲地編織。
臺前本該是觀眾席的地方,只剩下幾排歪歪斜斜、布滿裂痕的石凳,淹沒在荒草之中。
整個庭院死寂一片,只有風吹過殘破窗欞發出的嗚咽,以及……他們自己略顯緊張的呼吸聲。
“就、就是這里了……”
曇華小聲說,抱著布包的手又緊了緊,大眼睛不安地掃視著四周。
“好……好安靜啊……”
素裳也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云騎軍的膽子在這種純粹的死寂面前也有些發毛。
“家人們……看到這戲臺沒?標準的靈異事件高發地……”
桂乃芬壓低聲音對著玉兆鏡頭解說,試圖用職業素養驅散恐懼。
然而,就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
“咿——呀~~~~”
一聲極其突兀的帶著古老戲腔韻味的開嗓,婉轉曲折,毫無征兆地在空曠死寂的庭院中炸響!
那聲音清越空靈,仿佛穿透了時空,直擊靈魂!
“啊——!!!”素裳和桂乃芬嚇得同時尖叫出聲,差點把玉兆扔出去!
曇華更是小臉煞白,猛地躲到了素裳身后,瑟瑟發抖。
彈幕!!!!!!!
彈幕臥槽臥槽臥槽!真唱起來了?!
彈幕高能預警!我耳機差點飛了!
彈幕媽媽救命!有鬼啊!!!
彈幕這開嗓……專業級別啊!
彈幕誰在唱?臺上明明沒人啊!鏡頭!快看臺上!
鏡頭猛地轉向戲臺!
只見那破敗的戲臺之上,依舊是空無一人!
只有飄蕩的灰塵在探照燈的光柱中飛舞。
然而,那婉轉的戲腔卻清晰無比地繼續傳來,字正腔圓,哀婉纏綿:
“鏡影婆娑處,照的奴骨化青煙~”
伴隨著唱詞,戲臺之上,仿佛有無形的力量在攪動空氣!
幾縷若有若無的、淡青色的煙氣憑空凝聚、飄散,如同水袖輕揚。
緊接著,更清晰的唱段流淌而出——
“昨夜泉臺風又起,輕提紗燈赴長夢——”
聲音如泣如訴,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孤寂與華美,在空曠破敗的庭院中回蕩,詭異得令人頭皮發麻!
就在素裳和桂乃芬嚇得抱作一團,曇華縮在素裳身后不敢抬頭,直播間彈幕被“鬼啊!”“高能!”徹底刷爆之際——
墨徊卻笑了。
不是強作鎮定,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帶著欣賞與沉醉的笑意。
他深棕色的杏眼亮得驚人,仿佛被這穿越時空的絕唱瞬間點燃了藝術家的靈魂!
他甚至沒有一絲猶豫,徑直走到前排一張相對完好的石凳前,拂去上面的灰塵,坦然落座。
速寫本攤開在膝上,筆仿佛被賦予了生命,在紙頁上瘋狂地飛舞起來!
他的目光緊緊鎖定著空無一人的戲臺,顯然無比感興趣。
“好一出……”墨徊低聲贊嘆,筆尖不停,“……戲。”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身邊三人耳中,也傳入了直播間。
看著他如此淡定甚至……享受地坐下畫畫,桂乃芬和素裳都驚呆了。
“墨、墨徊哥?”素裳聲音發顫。
“你……你坐下干嘛?”桂乃芬也懵了。
墨徊頭也不抬,筆走龍蛇,聲音帶著一絲沉醉的興奮:“戲已開場,豈能無座?”
“好戲……不容錯過。”
他仿佛完全沉浸在了這詭異而絕美的藝術氛圍中。
“留得半鏡照殘影……”
“苦玉碎夢再難全~”
桂乃芬和素裳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都看到了“瘋了?”的震驚,但看著墨徊那無比投入、毫無懼色的樣子,一股莫名的勇氣——或者說破罐子破摔也涌了上來。
兩人咬了咬牙,互相攙扶著,小心翼翼地也挪到墨徊旁邊的石凳上,僵硬地坐了下來。
雖然身體還在微微發抖,但至少……沒癱倒。
曇華看了看臺上無形的“表演”,又看了看專注作畫的墨徊,以及強撐著坐下的桂乃芬和素裳,猶豫了一下,最終也怯生生地挨著素裳坐了下來,小臉依舊蒼白,但好奇的目光忍不住投向那空蕩蕩的戲臺。
于是,在這荒廢百年、陰森死寂的綏園深處,一座破敗的古戲臺前,出現了這樣一幅詭異又和諧的畫面。
空無一人的戲臺上,哀婉的煙氣彌漫。
臺下,四名“觀眾”——
一位藝術家心無旁騖,筆走龍蛇,捕捉著無形的韻律;
兩位主播臉色發白,緊握玉兆,強撐著直播這靈異現場;
一位狐人少女瑟瑟發抖,卻又忍不住好奇窺探。
直播間里,彈幕早已被這超現實的場景刷到卡頓。
墨徊的筆尖在紙上勾勒出最后一筆。
他抬起頭,目光深邃地望向那依舊空蕩、只有清冷唱腔回蕩的戲臺,嘴角的笑意帶著一絲了然和難以喻的復雜。
戲已開場,八方來聽。
臺上唱得如癡如醉的,不見得是鬼。
臺下坐著的這幾位,安安靜靜聽戲的……也未必,就全是人。
墨徊的目光,似乎不經意的掃過身邊緊緊依偎著素裳、看似嚇得發抖的狐人少女曇華……
她懷中那個破舊的布包,在無人注意的角度,極其細微地……動了一下。
小劇場:
后來的墨墨呃……原來我才是那個最不是人的。
君為泥下骨,我作鏡中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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