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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番外:噩夢?餓夢?

      ……拒絕也要吃掉。

      他張開血口,直接啃噬那冰冷的、流動著數據的塔壁。

      “鏘!咔嚓!”

      令人牙酸的巨響。

      數字流被他咬斷,如同斷裂的電纜,迸發出刺目的火花,灼傷了他的口腔,血液混合著能量的碎屑淌下。

      期望凝聚成的堅固材料在他的利齒下崩裂,化作齏粉,被吸入那無底的深淵。

      他瘋狂地啃咬著,像是一只蛀空堤壩的白蟻,只是速度加快了千百倍。

      大塊大塊的結構被他撕下,吞沒。

      他的身體貪婪地吸收著這座“塔”的能量,體型進一步膨脹,體表開始浮現出冰冷的、數字般的紋路,眼睛里閃爍的數據流一閃而過,與那猩紅的底色混合成一種極其詭異的色彩。

      塔在哀鳴,雖然無聲,卻通過夢境本身的震顫傳遞出來。

      它開始傾斜,開始崩潰。

      而他,就在這崩潰的中心,更加瘋狂地吞噬著落下的碎塊。

      崩塌的石塊、斷裂的鋼筋、哀鳴的能量……一切的一切,都是食糧。

      轟隆的巨響中,塔倒塌了,激揚起漫天彌漫的能量塵埃。

      他站在廢墟之上,身體因為吞噬了過多雜亂龐大的能量而變得更加畸形、不穩定,時而膨脹如山,時而縮緊如核,表面的斑駁紋路瘋狂閃爍沖突。

      他打著嗝,吐出幾口混雜著數據流和金屬碎屑的濁氣。

      餓……

      空洞依舊在尖叫。

      為什么?

      為什么吃了這么多,還是餓?

      那茫然再度浮現,像是一根冰冷的針,刺入他沸騰的瘋狂核心。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扭曲的、不屬于自己的雙手。

      那雙手上沾滿了夢境的污穢和自身的血液,還在無意識地摳抓著廢墟,將殘骸塞入口中。

      自己……?

      一個模糊的念頭閃過。

      他停頓了一瞬。

      然后,他做出了更加駭人的舉動。

      他低下頭,張開嘴,一口咬向了自己那條不斷甩動的尾巴。

      “噗嗤——”

      利齒輕易地刺入了由自身能量和吞噬之物構成的肢體。

      黑色的、帶著濃郁能量氣息的“血液”噴濺出來。

      沒有疼痛,只有一種詭異的“填補感”——

      通過吞噬自身來填補自身的空洞。

      一種無限循環的自噬。

      他瘋狂地啃咬著自己的尾巴,咀嚼著,吞咽著。

      尾巴斷裂,被他吞下。

      然后他又看向自己畸形的手臂,一口咬下。

      手臂碎裂,被吞噬。

      吞噬→身體再生→更深的饑餓→再次吞噬自身。

      這是一個永無止境的、絕望的循環。

      自己吃自己,試圖用虛無來填補虛無。

      他的形態在崩潰與重組間瘋狂閃爍,越來越扭曲,越來越非人。

      惡鬼的形態逐漸消散,變成一團不斷翻滾、不斷自我吞噬、不斷發出咀嚼和撕裂聲的混沌能量團。

      只有那雙猩紅的眼睛,偶爾在那團混沌中亮起,里面不再是純粹的食欲,而是染上了一種極致的、瘋狂的茫然和病態的“滿足”。

      吃……吃下去……就好了……

      全部……變成我……

      我就……完整了……

      不再分離……不再痛苦……

      看……我和我的痛苦……

      永遠在一起了……

      我和我的背叛……融合了……

      哈哈哈……

      混沌之中,似乎傳來了低低的、扭曲的笑聲。

      那笑聲在無邊無際的夢境廢墟中回蕩,比任何哀嚎都令人窒息。

      他吃光了周圍的一切,最終,就只能開始吃自己。

      這就是他找到的,唯一的“融合”之道。

      唯一的……

      “不再分離”的辦法。

      永恒的饑餓,永恒的自噬。

      這就是從地底爬出的惡鬼,最終的歸宿。

      夢境深處,只剩下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永不停歇。

      丹恒的睡眠很淺。

      作為列車組的護衛,他習慣了在任何細微的響動中保持一絲警覺,尤其是在陌生的環境或……有新的、不太穩定的成員加入時。

      今夜也不例外。

      起初只是極其細微的、壓抑的抽氣聲,從房間另一側的床鋪傳來。

      像是有人被捂住了口鼻,在夢中掙扎。

      丹恒的眼睫顫了顫,但沒有立刻醒來,列車的平穩行駛和白噪音幾乎要將這細微的聲音掩蓋。

      但接著,聲音變了。

      變成了一種極輕的、從喉嚨深處溢出的嗚咽,像是受傷幼獸的哀鳴,破碎而絕望。

      其間夾雜著床單被極度用力攥緊、摩擦的窸窣聲,以及……牙齒輕微打顫的咯咯聲。

      這不對勁。

      丹恒倏地睜開眼,清冷的眼眸在黑暗中適應了一秒,立刻轉向墨徊的床鋪。

      借著窗外流淌的星云微光,他看到那個通常總是帶著點呆氣或抽象熱情的青年蜷縮成了極小的一團,緊緊靠著墻壁,仿佛想要把自己嵌進去。

      被子被踢開了一大半,只勉強蓋住腰腹。

      他整個人都在無法控制地細微顫抖,額發被冷汗浸濕,黏在蒼白的皮膚上。

      那雙總是靈活地握著畫筆或比劃著抽象想法的手,此刻正死死地揪著胸口的衣料,指節用力到泛白,仿佛正承受著某種無形的巨大壓力,快要窒息。

      他的呼吸又急又淺,每一次吸氣都像是勉強從巨石下擠出的氣流,帶著不祥的哽咽。

      丹恒立刻坐起身。

      “墨徊?”

      他低聲喚道,聲音帶著剛醒時的微啞,但很清晰。

      沒有回應。

      床上的人完全沉溺在噩夢中,無法掙脫。

      丹恒不再猶豫,他快速下床,走到墨徊床邊,伸手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

      “墨徊,醒醒。”

      觸碰到的肌膚一片冰涼,并且在那一下輕推中猛地一顫,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就在這時,房門被輕輕敲響了,外面傳來三月七壓低的、帶著擔心的聲音:“丹恒?墨徊?你們沒事吧?我好像聽到有點奇怪的聲音……”

      顯然,墨徊無意識中弄出的動靜,并不止驚動了丹恒。

      丹恒提高了一點音量:“進來。”

      門滑開,首先探進來的是三月七粉色的腦袋,她穿著毛茸茸的兔子睡衣,臉上帶著惺忪的睡意和擔憂。

      跟在她后面的是星,灰發有些亂翹,穿著簡單的棉質睡衣,手里還下意識地拎著她的棒球棍,眼神警惕地掃視房間,仿佛準備應對入侵者。

      “怎么了怎么了?”

      三月七小聲問,和星一起擠了進來。

      然后她們都看到了在床上蜷縮顫抖、冷汗涔涔的墨徊。

      “哇!他怎么了?”

      三月七驚呼一聲,瞬間完全清醒了。

      星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放下了棒球棍。

      這邊的動靜顯然又驚動了其他人。

      沒過一會兒,穿著優雅睡袍的姬子和眼鏡都沒來得及戴的瓦爾特也出現在了門口。

      “發生什么事了?”

      姬子溫和的聲音帶著關切,目光迅速鎖定了情況明顯不對的墨徊。

      丹恒簡單地解釋:“他做噩夢了,很嚴重。”

      姬子走了進來,溫暖的香氣似乎稍微驅散了一點房間里的冰冷不安。

      她彎下腰,聲音放得更加輕柔:“墨徊?墨徊,能聽到嗎?”

      “醒一醒,只是個夢。”

      或許是多人到來的氣息,或許是姬子溫和的呼喚穿透了夢魘的壁壘。

      床上的人猛地抽了一口氣,像是溺水者終于浮出水面,劇烈地咳嗽起來,身體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呼吸而彈動了一下。

      然后,那雙眼睛猛地睜開了。

      不是夢里那吞噬一切的猩紅,而是他平日里那雙偏深的、帶著點棕色調的眼睛。

      只是此刻,這雙眼睛里沒有了平日那種時而呆滯、時而閃亮的神采,只剩下全然的茫然、未散的驚恐和一層薄薄的水光,讓他看起來異常脆弱。

      他急促地喘息著,瞳孔在昏暗的光線下適應了好一會兒,才聚焦到圍在他床邊的眾人臉上。

      他的目光依次劃過丹恒冷靜卻關切的臉,三月七寫滿擔心的粉藍色眼眸,星帶著疑惑的金色眼睛,最后是姬子溫柔而擔憂的注視,以及門口瓦爾特沉穩的目光。

      “……怎么了?”

      墨徊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幾乎只剩氣音,帶著剛醒時的懵懂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下意識地又往后縮了縮,這個細微的動作讓他看起來更像一只受驚后試圖躲進角落的小動物。

      他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上似乎還沾著一點噩夢帶來的濕氣,“大家……怎么都來了?”

      他看起來完全不明所以,甚至因為被這么多人注視著而流露出一點本能的窘迫和緊張。

      丹恒看著他,平靜地陳述事實:“你做噩夢了。”

      他頓了頓,補充道,“聲音很大。”

      “噩夢?”墨徊重復了一遍,眉頭微微蹙起,似乎努力在混亂的記憶碎片里搜尋。

      他抬起一只手,揉了揉依舊發痛的太陽穴,這個動作讓他蒼白的臉色更加明顯,眼下也帶著淡淡的青影,透出一種病態的疲憊感。

      “……好像……是有點。”

      他遲疑地說,聲音依舊很輕,帶著不確定,“感覺……一片很壓抑的黑?”

      “沉甸甸的……壓在這里……”

      他無意識地用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那里被他自己揪扯過的衣料還留著褶皺,“有點……喘不上氣的感覺。”

      他努力回想,但更深層的記憶仿佛被一層厚厚的、安全的迷霧隔絕了,只剩下這些最表層的生理不適和模糊的情緒殘留。

      “呃……”他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些許歉然和困惑,“其他的……就沒什么印象了。就是覺得……挺難受的。”

      他說的是實話。

      那深入骨髓的饑餓感,那扭曲吞噬一切的瘋狂,那自噬的絕望,都被某種保護機制牢牢鎖死,未曾浮現到意識的表層。

      留下的,只有一種劫后余生般的虛脫感和莫名的沉甸甸的悲傷,盤踞在心口,揮之不去。

      大家面面相覷。

      僅僅是一片壓抑的黑和喘不上氣,會造成如此劇烈的反應?

      那幾乎像是經歷了某種酷刑般的掙扎和恐懼。

      姬子眼神里的擔憂并未褪去,但她沒有追問,只是溫柔地問:“現在感覺好點了嗎?需不需要喝點熱水?”

      三月七連忙點頭:“對啊對啊,做噩夢可難受了!喝點熱乎乎的東西會好很多!我去幫你倒!”

      她說著就想轉身往外跑。

      “不,不用麻煩了,三月。”

      墨徊連忙出聲阻止,聲音稍微恢復了一點,但依舊帶著顯而易見的虛弱,“我……我好多了,真的。就是……有點累了。”

      他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沒事,但那笑容蒼白無力,反而更凸顯了他的狀態不佳。

      他下意識地拉過被踢開的被子,把自己重新裹緊,似乎有些畏懼。

      瓦爾特此時才開口,聲音沉穩:“如果感覺不適,不要勉強。列車上備有一些安神的藥物。”

      “謝謝楊叔,我真的沒事了。”墨徊低聲道謝,目光垂落,看著自己放在被子上的、依舊有些冰涼的手指。

      很僵硬,很生澀。

      “可能就是……今天畫設計圖畫得太投入了,有點累到了。”

      他找了個合理的、符合他“藝術家”人設的解釋。

      但誰都看得出,那絕不僅僅是疲勞導致的普通噩夢。

      星一直沒說話,只是看著墨徊,忽然開口:“你剛才,好像快哭了。”

      她的語氣很直接,沒有任何委婉。

      墨徊的身體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隨即抬起頭,那雙深棕色的眼睛里飛快地掠過一絲慌亂,然后被更深的茫然覆蓋:“……有嗎?”

      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是干的,但皮膚確實還殘留著冰涼的濕意。

      他不知道。

      關于那個噩夢,他幾乎什么都不記得了。

      只剩下一種龐大的、幾乎要將他壓垮的……空洞和悲傷感。

      還有那揮之不去的、莫名其妙的窒息感。

      “……可能吧。”

      他最終只是低聲嘟囔了一句,把半張臉埋進了被子里,只露出一雙依舊帶著點濕潤和疲憊的眼睛,看起來格外惹人憐惜,又帶著一種易碎的病態美。

      姬子輕輕嘆了口氣,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好了,沒事了。”

      “只是一個夢而已。”

      “好好休息,如果還是不舒服,隨時叫我們。”

      她看向其他人,用眼神示意大家離開,讓墨徊安靜休息。

      丹恒點了點頭,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床鋪,但顯然不會再輕易入睡。

      三月七和星也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房間。

      瓦爾特最后離開,輕輕帶上了房門。

      房間重新恢復了安靜,只剩下列車行駛時平穩的嗡鳴。

      墨徊依舊蜷縮在角落,被子下的身體微微蜷縮著。

      他閉上眼睛,試圖再次入睡,但那片壓抑的黑色和窒息感仿佛仍盤踞在意識的邊緣,讓他心有余悸。

      他什么都不記得了。

      只是莫名地,覺得非常、非常的……餓。

      以及一種深切的、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疲憊。

      小劇場:

      論貪饕和完全體墨徊打架誰能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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