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逸終于放下了茶杯。
    他靜靜看著李院。
    看著那張被幻想徹底點亮的臉。
    眼神里，不起一絲波瀾。
    “李院，能源呢？現有電池，能撐著一臺兩噸重的鐵蜘蛛跑半小時嗎？”
    “維修呢？一個關節壞了，維修費夠買一輛新車嗎？”
    “法規呢？它失控了，是算交通事故，還是算恐怖襲擊？”
    顧逸的聲音很輕。
    但每一個字，都像一根冰錐，精準地刺破了李院長狂熱的幻想氣球。
    “我們有技術，不代表可以拿來異想天開。”
    “真正的市場，從來不是制造噱頭。”
    他伸出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敲。
    “是工業。”
    “想象一下，簡配版的外骨骼，去掉所有戰斗模塊。一個建筑工人穿上，能像抱孩子一樣抱起兩百公斤的鋼梁。一個消防員穿上，能背著氧氣瓶在火場里跑馬拉松。”
    “這，才是藍海。”
    “或者，我們只賣核心芯片和能源塊。讓技術本身，成為別人無法逾越的長城。”
    李院長臉上的狂熱迅速褪去，轉為深思，最后變成了徹徹底底的嘆服。
    “你小子……看的不是一步，是十年。”
    “玩具模型是播種。”顧逸重新端起茶杯，語氣淡然，“在孩子們心里，種下名為‘自信’的種子。”
    “工業外骨骼是耕地，是扎扎實實的國計民生。”
    “至于那些只會跑的鐵蜘蛛……”
    “留給喜歡做夢的人，在電影里實現吧。”
    ……
    2月28日，展會最后一日。
    天衛城國際會展中心，主發布廳。
    顧逸到得很早。
    空曠的發布廳里，工作人員正在做最后的設備調試，空氣中有一種風暴降臨前的死寂。
    他在第一排正中的位置坐下。
    名牌上寫著：陸軍中校，顧逸。
    腕表時針，指向清晨七點。
    世界的另一端，金山城，尖角大樓。
    一間高度保密的會議室里，時間正是下午。
    一位肩扛四星的上將，正對著屏幕，臉色陰沉如鐵。
    屏幕上，即將主持發布會的少將發人，身軀站得筆直。
    “標準，再提高。”
    四星上將的聲音，通過加密線路傳來，沒有溫度，像一塊冰。
    少將的身體瞬間繃緊。
    “將軍，800公斤的負重……工程部門說，這個數據已經超出了物理學的范疇，我們連模擬動畫都做得破綻百出。”
    “我不需要工程師的抱怨，我需要一個能制造絕望的數字。”
    四星上將的眼神透出一種賭徒般的瘋狂。
    “爆發舉力，改成900公斤。”
    “持續負重，改成400公斤，連續作戰12小時。”
    “我要一個讓他們連仰望資格都沒有的數字！”
    “我要讓全世界都看到，他們那可笑的‘舉汽車’，在我們真正的力量面前，不過是小孩子的雜耍！”
    “去執行！”
    命令，不容反駁。
    少將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他感覺自己扛起的不是一個指標，而是一個帝國的國運。
    這是一場豪賭。
    用整個漂亮國的信譽，去賭龍國人只是在虛張聲勢。
    他猛地挺直了背脊。
    “是，將軍！”
    ……
    上午九點整。
    天衛城發布會現場，座無虛席。
    數百家國內外媒體的長槍短炮對準了主席臺，閃光燈亮起時，仿佛一片銀色的雷暴。
    主席臺后方的巨型led屏幕，畫面一分為二。
    左邊，天衛城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