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內,天高云淡,太液池水光瀲滟,幾尾肥碩的錦鯉在殘荷間悠然嬉戲。
關知衍獨自一人憑欄而立,手中捏著些許魚食,漫不經心地撒向池中,看著魚兒爭相啄食,神色平靜無波。
他素來便是這般性子,端方知禮,卻也通透淡泊。
與他同期入宮的云隱逸已憑借心智與運道嶄露頭角,身懷龍裔;曲凌岳也因陛下些許愧疚之心得了封賞,雖依舊清冷,宮中卻也熱鬧。
唯有他,依舊是不溫不火,無寵無罰,仿佛一抹淡淡的影子,存在于這繁華似錦的后宮角落。
他并不在意。
入宮非他所愿,太醫世家的出身讓他更愿鉆研醫術,而非在這金絲牢籠里與人爭奇斗艷。
能得片刻清凈,賞賞魚,看看書,于他而已是幸事。
就在這時,一陣略顯嘈雜的腳步聲和談話聲由遠及近。
關知衍循聲望去,只見慕容珩正陪著慕容蘭香沿著池邊小徑緩緩走來。慕容珩依舊是一副弱柳扶風的姿態,手虛扶著小腹,慕容蘭香則面帶矜持微笑,偶爾低聲與侄兒交談幾句,目光卻落在四方。
關知衍不欲多事,見他們走近,便微微側身,準備避讓到一旁。
或許是心神過于放松,也或許是腳下青苔濕滑,就在他與慕容珩一行人即將擦肩而過時,他腳下微微一滑,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手肘無意間輕輕碰到了慕容珩的手臂。
力道極輕,甚至連慕容珩都只是微微一怔,卻極為清晰地落在慕容蘭香眼中。
她腳步立刻頓住,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目光轉向關知衍,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與不悅。
關知衍心知不妙,連忙站穩身形,躬身行禮,語氣歉然:“臣侍無心之失,沖撞了慕容才子,還請才子恕罪。”
慕容珩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無妨”,他本也無意借此生事。
慕容珩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無妨”,他本也無意借此生事。
可慕容蘭香卻搶先一步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深入骨髓的冷意:“關侍君,御前行走,當謹慎自重。珩兒如今身懷龍裔,金尊玉貴,若有絲毫閃失,你擔待得起嗎?”
她的話瞬間將周圍空氣凍結。跟在身后的宮人們紛紛低下頭,大氣不敢出。
關知衍維持著躬身的姿勢,心頭一沉。
慕容珩接收到姑母凌厲的眼神,心中迅速會意。
他并不想樹敵,尤其是關知衍這種平日里不聲不響、與人無爭的。
可姑母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她需要借此機會,幫他,也是幫慕容家立威,震懾后宮,彰顯他如今的地位不容絲毫冒犯。
他咬了咬牙,在慕容蘭香無形的壓力下,不得不硬起心腸。
“關侍君,”慕容珩的聲音刻意帶上了幾分冷意,模仿著記憶中那些得勢妃嬪的姿態,“本君知你或許是無心。但宮規森嚴,沖撞孕妃,乃是大忌。若人人都似你這般無心,后宮法度何在?”
關知衍直起身,看著慕容珩那強裝鎮定卻難掩一絲心虛的眼神,又瞥了一眼旁邊面無表情、眼神冰冷的慕容蘭香,心中已然明了。
今日之事,無法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