驍騎宮
踏入殿內,一股暖意夾雜著奶香和淡淡的安神香撲面而來,驅散了冬日的寒意。
殿內地龍燒得暖和,厚厚的波斯絨毯鋪在地上,角落還放著幾個憨態可掬的布老虎。
許清風正側臥在窗邊的軟榻上,一手支著頭,另一只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拍著高高隆起的腹部,看著地毯上的小明煜。
小家伙只穿著一個小肚兜,像只笨拙的小烏龜,正努力地撅著小屁股,試圖向前爬行,嘴里發出“咿咿呀呀”的鼓勁聲。
“哎喲,我的小祖宗,你倒是用點勁兒啊!”許清風看得著急,忍不住出聲指揮,恨不得親自上去示范,“對,對,胳膊用力……哎,怎么又趴下了?”
乳母和宮人都含笑守在幾步遠的地方,并不上前幫忙,顯然已是習慣。
明煜似乎聽懂了父君的“嘲笑”,不滿地哼哼了兩聲,小臉憋得通紅,再次努力支撐起自己,笨拙地挪動了一下,雖然只是小小一步,卻足以讓許清風驚喜地叫出聲。
“哎呀,爬過去了,父君的好煜兒,真是能干。”
憐舟沅寧示意宮人不必通傳,放輕腳步走了過去。
明煜先是看到了母親的衣擺,仰起小腦袋,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興奮地“啊”了一聲,爬得更起勁了,直往憐舟沅寧腳邊湊。
憐舟沅寧心中一軟,彎腰將兒子抱了起來。小明煜立刻滿足地摟住她的脖子,將軟乎乎的小臉貼在她微涼的臉頰上。
“陛下!”許清風這才注意到她來了,連忙想要起身。
“躺著吧,不必多禮。”憐舟沅寧抱著兒子走到他榻邊坐下,看了看他依舊顯懷的肚子,“今日感覺如何?可有不適?”
“好著呢,這孩子皮實,比懷明煜的時候還能鬧騰。”許清風笑著摸了摸肚子,眼神卻一直沒離開在憐舟沅寧懷里扭來扭去的明煜,語氣帶著點酸,“還是陛下有面子,這小子見了您,比見了臣侍還親熱。”
憐舟沅寧失笑,輕輕顛了顛懷里的兒子:“朕看他爬得挺好,筋骨也有力,你不必過于緊張,孩子總要自己學著長大,你處處護著,反倒讓他束手束腳。”
許清風聞,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嘟囔道:“臣侍……臣侍就是怕他摔著碰著嘛。陛下您是不知道,他剛開始學翻身的時候,臣侍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臣侍小時候,母親常年征戰在外,父親……多數時候也跟著母親在軍營。偌大的宮苑雖好,吃穿用度從不短缺,可總歸……總歸是看著別人家的孩子有娘親爹爹時時抱著哄著……”
憐舟沅寧沉默了片刻。
她明白許清風的心結,自己雖是年少喪父,可是幼年時父君也是日日陪伴,時時呵護。母皇雖說嚴厲,待她卻也不算差的,許清風卻不曾有過幾日家人陪伴。
如今他自己做了父君,便恨不得將所有的愛和關注都傾注到孩子身上,近乎溺愛。
“朕明白你的心意。”她的聲音放緩了些,“但正因如此,才更要試著放手。你是他的父君,是他的依靠,但不能成為他的牢籠。讓他去爬,去摔,去探索,他才能長得更結實,更勇敢。就像你母親,若將你時時護在羽翼之下,又何來今日能統帥三軍的許清風?”
許清風怔了怔,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明顯凸起的肚子,又看看在憐舟沅寧懷里活力十足、伸著小手咿呀學語的兒子,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