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陣混沌中,眾人的身體與靈魂各歸各位,方才幾個時辰的事情都沒發生過似的。
許清風和南宮玨自然是如釋重負,只是方才驟然獲得光明的阿玖和突然擁有了健康身體的陳清策,卻似乎都有些悵惘。
靜心閣內,濃郁的苦藥味幾乎凝成實質,壓得人喘不過氣。
憐舟沅寧來看了一眼,讓人給陳清策送了一些上好的藥材,又叮囑太醫仔細照顧著。
陳清策于一片熟悉的、撕扯般的鈍痛中緩緩睜開眼。心口那令人窒息的憋悶感,四肢百骸透出的虛弱無力,以及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肺腑的微痛——無一不在宣告著,那短暫得如同偷來的健康,已如潮水般退去,將他重新拋回這具殘破的軀殼。
他似乎有些貪戀那種肆無忌憚奔跑的感覺。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要弄清楚今日究竟為何會互換,自己又為何會變成南宮玨?
如今還是得先弄清楚緣何為互換身體。
只是夜色漸深,只好等到明日再去細問南宮玨。
“錦佩,你去御花園中,再查一查那并蒂蓮,三十年前開花時,究竟發生過何種異象?”
驍騎宮內,許清風猛地坐起身,下意識地抬手在眼前晃了晃。
光亮,是清晰無比的光亮!
他長舒一口氣,幾乎要喜極而泣。天知道他在那片無邊黑暗里,靠著聽聲辨位和摸索前行,還接連摔了好幾跤,是何等的驚慌無助。尤其是第一次摔倒時,他本能地用手掌撐地,那一瞬間從手腕炸開的、幾乎讓他暈厥的劇痛,此刻回想起來仍讓他心有余悸。
那不是他的痛,是阿玖的……阿玖!
許清風臉色唰地白了,猛地掀被下榻:“開陽!洛寂!快,去棠棣苑!”
他簡直不敢想象,自己那幾下笨拙的摔跌,會給阿玖那本就支離破碎的身體帶來怎樣的雪上加霜。
棠棣苑內,氣氛格外壓抑。
“御花園的路,走了沒有千百次也有數十次,如何在宮道上也能跌了?還一連數次!你們便是這般伺候主子的?”憐舟沅寧臉上已經顯露出慍色。
素弦、暖玉以及棠棣苑內大大小小的宮人已經跪倒成一片,連連磕頭。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素弦磕頭如搗蒜,聲音發顫,“奴才等已是萬分小心,寸步不敢離……許是、許是小主今日受了驚,腳下才不穩……千錯萬錯都是奴才等的疏忽!”
榻上的阿玖聞聲,掙扎著想開口,卻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蒼白的臉瞬間漲紅,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他方才經歷完忘憂老人的金針與推拿,新舊傷處痛楚正烈,連呼吸都扯著渾身神經。
忘憂老人搖了搖頭,沖著站在一旁的賀知禮使了個眼色,賀知禮迅速會意。
“陛下,諶璋侍需絕對靜養,切忌情緒波動。外間風涼,您方才來得急,恐受了寒氣,不如移步前廳用盞熱茶?此處有忘憂前輩與草民看顧。”
憐舟沅寧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涌的心疼與怒火,知道自己再待在此處也確實對阿玖恢復無益,只好跟著賀知禮往前廳去。
忘憂老人眉頭緊鎖,順勢用沾了藥油的溫熱布巾敷在他腫起的膝蓋和手肘上,阿玖吃痛地咬住嘴角,額間、身上已經被汗水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