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著葉錦安那個沒出世的孩子,闔宮上下近來始終籠罩著一股憂郁的氛圍,御花園里更是安靜得出奇,連路過宮人偶爾的交談都低不可聞。
原本內務府早已開始籌備皇長女的滿月宴,也因此事不了了之,原本已經準備好的喜慶配飾全部被撤下,準備好的賞賜物件也全被封入庫房。
沈復也并沒有為女兒小小操辦一場的意思,此事似乎也成了他的心事。一來他知道葉錦安身子損傷極重、不會再有孩子了,他心中實在歉疚;二來她許他鳳君之位,他曾起要為她守好后宮,眼下卻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這樣的事,他實在覺得對不起她。
他是不是,其實做不好一朝的鳳君?
“靜檀,”他輕聲喚道,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飄忽,“陛下......今日又到虛竹苑去了?”
“回殿下,陛下下朝后便往虛竹苑去了,方才松墨去內務府領布匹,正好碰到了陛下的儀仗。”靜檀回答的小心翼翼,暗自觀察著沈復的神色。殿下自生完小殿下之后便一直這樣,時常獨自出神,人也沒什么精神。
每日宮務照舊操勞、該看的文書一本不落,用膳時卻總沒胃口。鳳君原本豐腴的面頰如今只剩下一片青白,整個人像失去生機的嶙峋的冬,只有搖籃里的小殿下像春意盎然的花蕊,一點點長大。
他雖將小殿下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但是他心中最在意的當然是自家鳳君,他很怕,鳳君真的會這么垮下去。
“嗯。”他淡淡地應了一聲,便又不再說話,只是輕輕為明昭搖著搖籃。
是否,與她而,他已經不算年輕。陛下身邊,是不是該再有些鮮艷的面孔,或許他們能更懂得陛下的心思,能夠更好地為陛下分憂;或許真的該從族中選些更鮮活的面孔......他這樣想著,心口便像被細密的針扎過一般。
他這樣想著,卻又不愿意這樣想,只能將身子靠的離女兒更近了些,仿佛自己只剩了這么一個依靠。
“殿下若是思念陛下,那靜檀便去將陛下請來,可好?”靜檀此刻什么都不在意,只想著能讓自家公子能夠心中歡愉。
原來公子做了鳳君、找到了心意相投的妻主,不一定是十分圓滿的。
“胡鬧!”沈復說話的語氣帶著幾分惱怒,但是面上的枯槁卻并沒有因此而和緩,“陛下日理萬機,怎的為了我徒增煩憂?”
“可益遠若是心中煩憂,朕又怎么做得到獨自歡喜呢?”憐舟沅寧進殿時,正看到守在明昭搖籃前的沈復,他整個人像是被憂郁籠罩著,揮之不去。他甚至全然沒有察覺到她的到來。
”陛下......”沈復又驚又喜,忙要起身行禮。
她卻沒有讓他跪下,反而像年少時那樣,往他的懷里撞,“今日天氣正好,聽宮人來報,南苑的荷花開得極艷,陪朕去泛小舟,好不好?”
沈復有些遲疑,”陛下政務繁忙......”
“再忙也不能急于一時不是?”她的語氣不容拒絕,像從前那樣帶著些撒嬌的意味,“陪朕去透透氣,好不好嘛?”
他心下一動,卻還是沒有應承,“葉承卿和陳承卿那里?”
“朕都派了太醫去貼心照拂。”她用手指輕輕撓了一下他的手心,“錦安的孩子沒了,朕心里很難過,朕知道你也很在意,可是益遠,日子總要過下去,你我都不可一直因此事郁結。”
她自然也沒辦法輕易將那個未出生的孩子輕易忘掉,可是帝王之心,從不能只拘泥于眼前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