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半月,葉錦安一直暗中緊盯著均田令復核的進展。然而,先前那股阻撓的勢力卻似早有預料般沉寂下去,再未顯露痕跡。幸而,均田令總算徹底推行落地,暫告一段落。
憐舟沅寧自是不會就此罷手。明里暗里,她從未停止過搜查,陳清策那一邊也同樣沒有放松。若說兩人全無收獲,倒也并非如此。
憑借所能搜集到的全部證據、塵封的舊卷宗,再佐以幾分大膽的推測,并非全無方向——所有的線索,竟都隱隱指向早已隱居、族中幾乎無人出仕的慕容氏。
可慕容家自前任家主辭官歸隱,十二年來族中再無一人踏入朝堂。更甚者,鳳伶國上下幾乎無人不知,慕容氏歷代家主皆以仁善著稱,平日深居簡出,偶爾現身,也只為助益慈善之舉。
線索,至此仿佛又一次沒入迷霧。陳年積案層層交疊,果然急不得。與案情一般“不急”的,還有那個名喚賀知禮的男子,依舊終日插科打諢,絲毫沒有離開皇宮的意思。
科舉之日,如期而至,恰逢淅淅瀝瀝的春雨。雨水敲打著宮檐上的琉璃瓦,匯成細流,沿著螭首滴落,在青石板上暈開深色的水痕。
昭寧殿內
憐舟沅寧剛批閱完一疊關乎江淮漕運的奏本。她抬手輕揉腕骨,目光投向殿外。雨聲潺潺,反襯得宮殿愈發寂靜。“科舉那邊,情形如何?”
侍立在側的絮棠即刻躬身回話:“回陛下,貢院諸事已備妥。吳大人與沈大人早已入場督察,各地舉子亦按序進入號舍。雖天降微雨,并未延誤。”
“嗯。”憐舟沅寧淡淡應了一聲。這是她登基后的首場春闈,意義非同尋常。只盼真能為鳳伶遴選幾株棟梁之材。
“陛下可需親臨貢院巡視?”絮棠輕聲探問。
“不必。”憐舟沅寧收回目光,“朕若親臨,反易令他們心生惶懼。在此靜候消息便是。”她復又拿起一份奏折,垂眸覽閱。
貢院內,雨絲如織,將偌大考場籠罩在一片朦朧水汽之中。
吳夢榆身著半舊官袍,脊背挺直,面容肅然地掃視著魚貫而入的考生。沈瑤跟在其側后方,行謹慎得體——此番她唯恐再出紕漏,事事唯吳夢榆馬首是瞻,不敢有半分冒進。
“吳大人,一切井然。”沈瑤低聲稟報,語氣恭順。
吳夢榆略一頷首,肅然問道:“農桑科的試題密封送達否?”
“已按規程存入密室,待卯時正刻當眾啟封。”
時辰至,鼓聲沉沉敲響,又是一年春闈時。
舉子們伏案疾書,考場內鴉雀無聲,唯聞筆尖沙沙與窗外淅瀝雨聲。
昭寧殿
雨勢漸收時,已是午后。
憐舟沅寧小憩了片刻,醒來時案頭已堆了幾份奏折。有關注江南漕運的,有上書各地邊防的的。她揉著眉心,一份份批閱。窗外天色依舊沉郁,像一塊洗舊了的青灰色布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