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雪,發髻還需素雅些,就不必簪花了。”
銅鏡中的女人,換了一身青梅的襦裙如綢緞般的墨發被梳成一絲不亂的十字髻,布衣羅裙難掩綺麗容顏,肌膚如新雪般冷白。
茗雪依將本欲往憐舟沅寧頭上簪的珠花全都收好,又替她仔細打理了一下鬢邊的碎發。
“此事交于奴才等人去查便可了,陛下何須勞心費神、親自涉險”在一旁候著的絮棠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女帝的目光在轉向絮棠的時候,多了片刻的柔和,“此事牽扯眾多,并非只影響眼下的均田令,而關系著此后年間鳳伶國的盛世太平。”
她沒有再說話,從匣子里拿出許清風寄來的家書看了一眼,他說他一切都好,就是想她。
等忙完科舉和均田令的事,她一定去接他回來,憐舟沅寧這樣想著。
“科舉的具體事宜還需等朕回來斟酌,至于旁的瑣事,交給……”
她心下霎時陷入糾結,若是在之前,她定是能夠放心地把手頭的事務都交給沈復,可如今總覺得……
況且若是此時這般行事,分明有在科舉之前偏袒世家的意味。
罷了……
“至于旁的瑣事,等朕回來再一并處理。”
她將家書仔細疊好,小心地收在之前收納信件的小匣子里,匣子里堆疊著很多書信,自許清風少年從軍時寄回來的家書全都被整齊收納著。
她取下架子上的長劍,是年幼時父君為她特意打造的,名喚“清漪”,劍如其名,劍鋒凌冽,本是一對的,另一柄在許清風手里。劍鞘已經有了些歲月的痕跡,上頭的劍穗是昔年阿玖親手給她編的,手工很是精巧,當時似乎花了好些心思,她便一直這么帶在身邊。
“陛下……”絮棠還想再勸,卻被憐舟沅寧抬手制止。
“不必多。傳令下去,朕偶感風寒,需靜養幾日,不見外臣。朝臣若有事上報,便先遞了折子來。”
“是。”絮棠深知陛下心意已決,只能躬身領命。
憐舟沅寧最后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布衣荊釵,掩去了帝王的威儀,與坊間的尋常女郎似乎也并沒什么不同。
“走吧。”
葉錦安已換了一件灰色的素雅長袍,頭發被一根木簪挽著,已經在殿外候了許久,他雖不會武功,卻對均田令的細節最為明晰,又對民間情況很是了解,帶他同行,許多事要便利許多。
“朕更衣多花了些時間,錦安久等了。”憐舟沅寧主動握住葉錦安寬大的,有些薄繭的手。
葉錦安的手指被她輕輕握住的那一刻,微微一僵,隨即在心里一點點掀起波瀾,卻又莫名地覺得心安。
“陛下重了,這都是臣侍的分內之事。”
女帝今日這樣子,與平日里截然不同,很親切,很鮮活,葉錦安卻不敢多看上一眼。
“在外便不必稱陛下、臣侍了……”憐舟沅寧頓了頓,“你便喚我……沅寧,我喚你作表兄。”
她心中只有一個正夫,所以即便是權宜之計的露水夫妻,她也無法把將這個稱呼予旁人。
“是,沅寧。”他點點頭,這個稱呼在他舌尖滾過,帶著一絲生疏的親昵,耳根悄然染上一點薄紅。
一輛簡陋的馬車從宮中角門悄悄出去,踏過灑著陽光的青石板路,緩緩駛入鳳伶城內的喧囂與熱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