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宸殿

丹楓城的冬日雖是寒氣襲人，卻掩不住許清風歸心似箭的熱切，馬蹄聲踏在結了一層薄冰的官道上，許清風嘴角幾乎快要咧到耳朵根。

“葉承卿，我實在心急得很，可否先行一步？”許清風看著葉錦安的馬車道。

“貴卿自便。”

在得了葉錦安的準許后，許清風揚了揚馬鞭提了速度，高馬尾隨著風也揚了起來，頗有些少年意氣。

憐舟沅寧早已在殿前等候。她穿著常服，外罩一件銀狐裘斗篷，發髻挽得板正，清麗的眉眼在看到他身影的剎那，冰雪消融，漾開暖意。

“沅寧！”許清風聲音洪亮，帶著毫不掩飾的雀躍。他習慣性地想撲上去抱住她，手伸到一半，想起這是在宮道上，四周還有侍從，硬生生剎住，只變成一個大大的、燦爛無比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和標志性的小虎牙。

“易之。”憐舟沅寧的聲音含著笑意，抬手替他拂去肩頭沾染的雪粒，動作自然親昵，“葉承卿先前奏疏中，你剿匪時受傷了，讓我看看。”

“不必擔心，我皮糙肉厚的，早好了。”許清風滿不在乎地揮揮手臂，又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帶著點少年郎特有的得意和邀功，“我可是親自斬了那匪首，妻主可要賞我些什么？”

“嗯，就屬你能干。”她捏了捏他的耳垂，悄聲在他耳邊道，“還不回宮里泡泡熱湯，等朕一會兒同葉承卿細談完此番千嶂關的事宜推進，夜里便去你宮里。”

“得令!”許清風眼睛亮晶晶地，一路小跑著回了驍騎宮。

待他走出去幾步之后，憐舟沅寧眼眸微閃，將自己嘴角的那一抹微笑壓了下去，便又立于高堂，等著葉錦安一行人。

如今千嶂關的事情妥帖了，她心中那些沉著的事物也算有所擱置。

葉錦安仍如往日一樣沉穩冷靜，只是憐舟沅寧總覺得他瘦了些，像是大病初愈，可他奏疏里卻并未提及，“葉承卿這些日子辛苦了，如今一切順利，朕心甚慰。”

“能為陛下分憂，乃是臣侍的榮光。”葉錦安抬頭時對上了憐舟沅寧那一雙極美艷的眼睛，瞬間低下頭，“期間諸多細節，容臣慢慢回稟。”

“臣奉旨巡察千嶂關，推行均田令，歷時數月。如今，千嶂關下轄五鄉二十二里，田畝清丈已畢，隱匿田畝盡數登記造冊，賦稅冊籍與黃冊戶籍業已核對無誤。首批無地、少地之農戶，已按均田令法度，分得田畝。”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磐石般的沉穩力量，將千嶂關的現狀、清丈過程中的阻力、以及均田令初步落實后，百姓如久旱逢甘霖般的期盼與感激，一一詳述。

“那錦安以為，此技可行否？”憐舟沅寧靜靜聽著，手指在御案邊緣無意識地摩挲。葉錦安字字句句，確實和她此前猜測的八九不離十。

“千嶂關土地貧瘠，豪強盤踞不及腹地，推行阻力相對較小，成效顯著。臣以為，此策確為解民倒懸、固本培元之良方。”葉錦安再次叩首，“臣侍，懇請陛下，將此良策推及全國。”

此番千嶂關均田令大獲成功，起碼世家再想找理由推拒，也暫時尋不到了。只是葉錦安雖有才能，但是身為男子、又是后妃之身，有諸多不便，此后還得尋幾個才干出眾者接替他。

“此事還需假以時日、核定細節。”憐舟沅寧的目光再次落到葉錦安身上，“你此行勞累了，先回宮休息吧，朕讓孫德陽給你送了些首飾、墨寶，朕親自盯著尚宮局給你裁了幾身新衣服，是云黎國新上供的云綾錦制的。等明日，朕便親自設宴，為你和許貴卿慶功。”

葉錦安出身貧寒，從前雖聽說這云綾錦十分難得，但是還未親眼得見，況且陛下還親自盯著裁了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