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心閣
丹楓城的雪軟綿綿的,風也和緩,但是天氣漸漸冷下去,陳清策擁著厚厚的錦被,斜倚在鋪了好幾層軟墊的貴妃榻上,蒼白的面容陷在雪白的狐裘領子里,只露出小半張臉,深黑的眼眸半闔著,長睫在眼下投下濃重的陰影。饒是如此,也覺得是冷到了骨頭里。
“陳侍君!我來了!”
南宮玨一路小跑著到陳清策的寢宮,白皙的臉上因寒冷凍出一抹淡淡的紅暈,臉上洋溢著些許得意。
“我就不拘禮了,咱們直接談正事。”
近來南宮玨到靜心閣的次數不少,和陳清策也愈發相熟了起來,他將手中的大氅隨手一扔,便挨著陳清策坐了過去。
“快看!陳侍君!”南宮玨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亢奮的得意,手指點著賬冊上最后一行墨跡未干的數字,“昨日的流水!你猜猜多少?這個數!”他伸出三根手指,用力在陳清策眼前晃了晃。
陳清策目光先是有些渙散地落在南宮玨晃動的三根手指上,好一會兒才聚焦到那卷攤開的賬冊上。
“嗯……恭喜才子。”心口傳來密匝匝的疼痛,他想要撐著坐起來,可的確是沒什么力氣。
“何止是恭喜!”南宮玨越說越激動,幾乎要在瞬間拍案而起,,“簡直是盆滿缽滿!我售出的肥皂的名頭現在可是響當當!那些世家貴女、文人墨客,搶得頭破血流!訂單都排到明年開春了!”他眉飛色舞,唾沫星子幾乎要濺到賬冊上,“我就說嘛,這故事編得絕!陳侍君,我就說嘛,你這腦子值那兩成分紅!”
陳清策沒有接話,只是靜靜地掃著賬簿上的明細賬目,他纖細得近乎透明的手指,帶著病態的涼意,輕輕點在“棉籽油采購”和“人工”兩項上,指尖的力度很輕。
“既是需求變化,那棉籽的消耗量自是……咳……也要變化,運輸的費用、損耗……諸多細節變化,也要考量。”陳清策抬眸看著南宮玨,與他沒什么力氣的聲音不同,他的眼神沒有半分飄忽,“有些細節我還需重新整理,然后匯總成冊,等……咳……等明日此時,我讓文竹送到匯珍院,可好?”
“嗯……行吧。”已經對陳清策的身體狀況了解不少的南宮玨果斷同意了,畢竟自己現在還有很多事要仰仗他呢。
送別南宮玨后,陳清策強撐著精神,坐到桌案前,開始對照著他留下的副本一一整理起來。
“侍君,您昨夜一直睡不好,今日這么勞心費神的只怕……”
文竹話未說完,陳清策緩緩搖搖頭,示意他不必再說。
南宮玨是財主不能怠慢,自己總是要緊著他的需求行事的。況且,不眠的,何止是昨夜。
七歲之后的每一日,每一夜,他都不曾有過片刻安穩。為何遭受冤屈、滿門枉死的非得是他的親人為何家人都被屠戮,活下來的偏偏是他這么一個沉疴難愈的廢人又為何天道不公,他母親一生公正落得如此下場,而仇人卻端坐高堂享盡榮華
—匯珍苑—
從陳清策處回來后,南宮玨一時間竟是百無聊賴,手頭里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而下一步又還不知該如何走。
宮里到底沒有個交心的人,以沈復為首的世家一派太過古板,整天端著,也不知為了什么?那些攀附顧元丞的更是行事狠辣,讓人很難親近……
之前也就有個許清風,是個善于接受新事物的,能夠和他聊上幾句。眼下他一去數月,這宮里還真是沒有個能說話的人。
天殺的,怎么賺了那么多的錢還是沒什么意思?南宮玨這樣想著,忽然覺得穿-->>越前雖說不是什么大富大貴的人,但是能吹著空調玩手機,總歸是比現在好上不少。
“點翠,去給我拿幾瓶酒過來,什么桂花釀、女兒紅,多拿幾瓶。”
看來只能是借酒消愁了,南宮玨將各種酒整整齊齊地在桌上排成一排,一杯又一杯地往嘴里送。
不愧是皇宮里的酒,喝著是不一樣,但是心里卻愈發煩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