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宸宮內,燭火在沈復深棕色的眼眸中跳動,將他臉上冷若冰霜的樣子映照出來,與平日里的溫潤持重截然不同。
松墨垂手侍立一旁,大氣不敢出,鳳君自昨日看了沈家家主那封被截下的信之后,似乎心緒一直不太好,連用膳時也沒怎么動筷子。
近些日子來,沈復暗中讓人將妹妹盯得很緊,沈瑤畢竟年輕,有時行事乖張也是有的。如今的沈家卻并不能任由她試錯,需要這個新家主能夠迅速成長起來擔當大任。
思及此處,沈復只覺得太陽穴又酸又漲。
只是那汪御史緣何會無緣無故盯上沈瑤,盯上沈家。想來他那妹妹,應該也是……不太安分。
縱然沈復這些年久居深宅與后宮,對這位汪御史也并非全然沒聽說過。他很年幼之時,那時還不是鳳伶國。瀾清君主暴虐嗜殺、民不聊生,沈家雖是百年大族、頗有威望,當時卻也只能伏低做小、處處忍讓,宗室女子更是多年不曾出仕。而汪家,便最得顧氏一族倚重。
顧氏一族可如今瀾清國已然覆滅,皇室之中,只留下了當年尚在襁褓之中地顧元丞。
可他如今已是陛下的容卿,位份尊崇,享盡榮華,為何還要?
一陣難以喻的疲憊和隱隱的眩暈感襲來,沈復下意識地抬手揉了揉額角。不知是不是近來一段時間為著后宮和沈家的事,耗費了太多心力。
“殿下……”松墨敏銳地察覺到他的不適,輕聲開口,帶著擔憂,“您臉色不太好,這幾日用膳也不香,可要傳太醫來看看?”
“不必。”沈復放下手,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強行壓下那股不適感,“大約是昨日喝了冷茶的緣故。”
汪御史信里雖不明說,可說穿了也無非是結黨營私這樣的事,他是鳳伶國的鳳君,他的妻主是一國君主,他絕不會讓這樣的風氣肆意生長蔓延。即便是沈家……
“松墨,”他輕輕撫了撫胸口,聲音恢復了往日,“傳令到宮外,就說本宮身體不適、想念家人,讓沈家家主三日后務必進宮探望……”
沈復的目光再次落在已經將汪御史的信吞噬殆盡的肆意跳動的火苗上,胸口更加沉悶起來。
靜心閣內
憐舟沅寧剛下了朝便擺駕到陳清策這里想躲個清靜。
他的病需要靜養,他的性子又最是不喜吵嚷,故而內室沒有太多伺候的侍從,室內只余藥香裊裊,混合著清冽的墨香。
許是因為在憐舟沅寧年幼時,父君的寢宮內也是這樣,她莫名覺得很親切,總覺得心里有種莫名的平靜。
她一直沒有開口,對面的人也并不說話,就靜靜地陪她坐著,有時會為她添上一些茶水,深黑色的眸子看向她時,一點戾氣也無,是沒有一絲波瀾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