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十一點,燕京機場。
對于劉青山來說,這是他第一次踏足這個時代的機場,一切都是那么的袖珍和樸素。
他原本的打算是讓劉偉民幫忙買幾張臥鋪火車票。
滬上雖遠,但這個年代的臥鋪車廂也算是一種高級享受,能躺著,終究不算太辛苦。
可當劉偉民在電話里得知,這票是給弟妹買的,立刻就不答應了。
“我說青山,你這……你這就不地道了啊!”
劉偉民在電話那頭,嗓門嚷得震天響,“弟妹這可是出遠門啊,咱這兒回她家,你讓人家坐二三十個小時的火車?咣當咣當的,那多受罪啊!你這……你這可不夠疼媳婦兒啊!”
“這事兒你別管了,包在我身上!不就幾張票嘛!”
于是,就有了這幾張“嗖一下就到”的飛機票。
對此,劉青山自然是求之不得。
他嘴上笑罵了劉偉民幾句,心里卻是承情的。能讓宮雪少受點罪,他比什么都高興。
只是,
這時代的燕京機場,實在和他記憶中那個恢弘繁忙的首都國際機場相去甚遠。
沒有高挑到望不見頂的玻璃穹頂,沒有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更沒有琳瑯滿目的免稅店和咖啡廳。
一切都顯得非常簡陋。
低矮的灰色吊頂,水磨石鋪就的地面,一些邊角甚至還帶著些許的磨損。
空氣中飄蕩著一股淡淡的灰塵味,和一種說不清的獨屬于公共場所那種混雜著劣質煙草和清潔劑的混合氣息。
候機廳里,零零散散地坐著幾十號乘客。
能在這個年代坐飛機的,那是非富即貴。
他們大多神情嚴肅,衣著板正。
要么是穿著中山裝、拎著黑色公文包的老干部;要么就是頭發梳得锃亮、穿著夾克衫的倒爺或港商;再不就是幾個金發碧眼、一臉好奇打量著四周的外國人。
顯然,
坐飛機在當下依然是一件極為隆重且奢侈的事情。
遠處墻上,甚至還在用紅色的油漆刷著“為人民服務”和“安全生產”的巨大標語。
廣播里,那個女播音員的聲音,帶著一種高亢和略顯尖銳的播音腔,回蕩在整個大廳。
不過,能坐就行。
劉青山對這些硬件設施毫不在意。他那雙深邃的眼眸,從踏入這個大廳開始,就幾乎沒有離開過身邊的人。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宮雪身上。
候機廳的角落里,他們幾人自成一個小圈子,與周圍的喧囂隔絕開來。
劉青山拉著宮雪的手,用自己的大衣將她微涼的指尖裹在掌心,指尖無意識地一遍又一遍摩挲著她的手背。
他有太多的話想說,有太多的不舍和擔憂。
可話到嘴邊,
千萬語最終都變成了最簡單、最樸素的叮囑。
“到了滬上,安頓好了,記得第一時間給我打個電話。”他的聲音很低、很柔,生怕驚擾了這份短暫的寧靜。
“嗯。”宮雪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輕聲應著。
她實在是太累了。
一夜的抵死纏綿,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也融化了她所有的棱角和偽裝。
昨晚,這個男人在書桌前,用那十首神跡般的歌曲,徹底摧毀了她的理智;隨后,又用那最原始、最霸道的占有,將她從身到心徹底重塑。
直到現在,
宮雪都覺得自己的身體,仿佛還殘留著那種被填滿和擁有的酸脹與戰栗。
她的雙腿甚至還有些微微發軟。
而她的精神,更是處在一種奇異的恍惚之中。
今天的宮雪,顯得格外乖巧聽話。
她沒有了往日的清冷,也沒有了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