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
    再次陷入了長久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黃伯濤能清晰地聽到鄭東漢那沉重的呼吸聲,一下,又一下,如同重錘,敲擊著他那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經。
    他感覺自己仿佛被抽干了。
    每一分力氣,每一絲口才,每一寸孤注一擲的激情,都已經被他毫無保留地通過這條冰冷的電話線,傳送到了千里之外。
    他已經打出了所有的牌。
    商業前景、文化價值、政治背景、未來市場……
    他將自己這幾天所看到、所聽到、所感受到的一切,都濃縮成了最鋒利的子彈,射向了鄭東漢那顆屬于資本家的冰冷的心。
    現在,只剩下最后的等待。
    ‘如果……’
    ‘如果還是沒能成功說服,那……’
    這個念頭,像一滴冰水,滴進了他那早已滾燙沸騰,幾乎要炸裂的大腦,讓他瞬間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
    ‘那會怎么樣?’
    他不敢想,卻又不受控制地,在腦海中預演著那個最可怕的結局——
    鄭東漢會用他那慣有的不帶一絲感情的冰冷語氣,告訴他:“阿濤,你太激動了,也太天真了。回來吧,這件事,到此為止。”
    然后呢?
    然后,他黃伯濤,就會成為整個港臺音樂圈,最大的笑話。
    一個被大陸來的年輕人幾首歌、一個漂亮姑娘幾句清唱、一個飯店經理幾句吹噓,就沖昏了頭腦,異想天開地想讓公司簽下一份史無前例的“新人s級天價合約”的……蠢貨。
    他的專業判斷,他的冷靜頭腦,他從業二十年來積累的所有聲譽,都將在這通電話掛斷的瞬間,毀于一旦。
    而劉青山……宮雪……
    黃伯濤幾乎可以預見到,當他今天灰溜溜地走出這個房間后,或不定過幾天,華納的、寰球的飛機,就會降落在燕京的機場!
    那些同樣嗅覺靈敏的鯊魚,會用比他更瘋狂、更優渥的條件,將這對“黃金組合”——不!是這對能開創一個時代的“神仙眷侶”,恭恭敬敬地請回自己的公司!
    而他,黃伯濤,這個第一個發現了寶藏的人,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看著自己親手發現足以改變歷史的鉆石礦,落入競爭對手的手中,成為他們未來二十年里,最強大的武器,和……自己永遠的夢魘。
    ‘不……’
    ‘不行……’
    他猛地一咬牙,那股不甘與悔恨,如同火焰般,再次灼燒著他的內心。
    ‘我沒有錯!’
    ‘我看到的,聽到的,感受到的,都不是假的!’
    ‘那不是一個簡單的飯店,那就是一個信號!那不是簡單的歌聲,那就是天籟!那不是簡單的才華,那就是神跡!’
    ‘我沒有瘋!我只是……我只是親眼,看到了未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鄭東漢的聲音,終于再次響起。
    他之前所有的憤怒、質疑、不耐煩,全都消失了。
    剩下的,只有一種做出了最終抉擇的堅決。
    “阿濤。”
    “……”
    “……簽。”
    當最后一個字,
    通過那條充滿了雜音的國際電話線,清晰地如同天外梵音般,傳入黃伯濤耳朵里的那一瞬間——
    整個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靜音鍵。
    他依舊保持著那個將電話聽筒死死按在耳朵上的姿勢,一動不動,如同一尊石像。
    他的大腦,在這一刻,似乎停止了運轉。
    那顆剛剛還在因為恐懼而瘋狂收縮的心臟,也仿佛被瞬間凍結,停止了跳動。
    ‘……什么?’
    ‘他……’
    ‘他剛才……說什么?’
    黃伯濤聽到了那個字。
    但他不敢相信。
    他那根早已被拉扯到極限的神經,拒絕處理這個信息。
    因為這個信息所代表的狂喜,是如此的巨大,如此的不真實,以至于他甚至懷疑,這只是自己在極度絕望之下,所產生的……幻聽。
    “鄭……鄭生……”
    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著。
    他用一種近乎蚊蚋般的聲音,對著聽筒,又問了一遍,“您……您剛才說……”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隨即,是鄭東漢那不帶一絲感情,卻又重若千鈞的聲音。
    “我讓你簽。”
    “-->>去吧。”
    “……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