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戲劇性的一幕,
    快得如同電光石火,卻又無比清晰地烙印在了黃伯濤和宮雪的眼中。
    黃伯濤,這位在九龍見慣了各種大場面,自詡早已心如古井的金牌制作人,此刻,只覺得自己的大腦,像是被一柄無形的大錘狠狠地砸了一下,嗡嗡作響!
    他臉上的那份善解人意的微笑,還未完全褪去,但眼底深處,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前一秒,還對他們不屑一顧、如同高傲的孔雀般的女服務員,此刻,正像一只受驚的鵪鶉,縮在吧臺后面,臉色煞白,大氣都不敢喘。
    他看到了,前一秒,還根本不存在的“包間”,此刻,卻如同變魔術般,被這位氣喘吁吁、滿頭大汗的經理,恭恭敬敬地“創造”了出來。
    他更看到了,這位看起來至少也是個不小的干部,掌管著這家頂級國營飯莊的經理,在劉青山面前那副謙卑、恭敬、甚至帶著一絲深入骨髓的……恐懼的姿態!
    黃伯濤的心,狠狠地一沉!
    他不是不諳世事的年輕人,他太懂了!
    他太懂這種眼神意味著什么了!
    在九龍,
    他見過那些面對著港督、面對著總警司、面對著真正掌控著一座城市權柄的大人物時,人們眼中所流露出的那種敬畏。
    但眼前的景象,卻比那份敬畏,更甚!
    那是一種……一種下位者,在面對著能一定其生死、掌握著絕對力量的上位者時,才會流露出的、最原始、最純粹的恐懼!
    一個電話!
    僅僅一個電話!
    前后不過三分鐘的時間!
    劉青山甚至都沒有提高過一次聲調,沒有流露出任何一絲不快,就讓這家看起來背景深厚、規矩極大的國營頂級飯莊,發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
    這,已經不是“面子”的問題了。
    這,是“權力”!
    是赤裸裸的、不加任何掩飾的、絕對的權力!
    黃伯濤的目光,如同鷹隼般再次落在了劉青山的身上。
    他心中的那份因為其才華而產生的欣賞與佩服,在這一刻,迅速地、瘋狂地被一種更加龐大、也更加深沉的……好奇與敬畏所取代!
    那個經理口中,
    畢恭畢敬的“劉少”,到底是誰?!
    劉青山也姓劉,他們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
    他記得,宮雪在火車上,分明說,劉青山就是一個出身于普通農村家庭的孩子,不應該有任何顯赫的背景啊?
    就算他現在是全國聞名的大作家,可剛才那個齊經理的態度,明顯不是沖著他“作家”的身份來的!
    他估計,這個齊大寶都不知道劉青山的名字,更不知道他是那個著名的天才作家‘青山’。
    這個發現,
    讓劉青山在黃伯濤心中的形象,瞬間變得無比的神秘,也無比的……深不可測!
    他意識到,自己這次來燕京,想要簽下的,或許不僅僅是一位音樂天才。
    他,很可能正在觸及一個他完全無法想象,隱藏在水面之下的巨大冰山!
    而就在黃伯濤的心中,
    因為這場權力的具象化展示而翻江倒海之時,一旁的宮雪,內心所經歷的卻是一場更加復雜、也更加個人化的劇烈風暴。
    她同樣被眼前這戲劇性的一幕,震驚得無以復加。
    但她的震驚,與黃伯濤那份帶著審視與探究的震驚,截然不同。
    在一開始,
    當那個女服務員用冷淡的語氣拒絕他們時,宮雪的心中,是有些替劉青山感到尷尬和不平的。
    她知道他才華蓋世,也知道他如今名滿天下,但在這種最講究“身份”和“規矩”的地方,這些虛名,似乎并不能為他帶來任何便利。
    所以,她才主動開口,想為他解圍,想拉著他離開這個讓他碰壁的地方。
    可她萬萬沒想到,他沒有走。
    他只是平靜地,打了一個電話。
    然后,整個世界,都為他,逆轉了。
    當她看到那個之前還神氣活現的女服務員,此刻卻嚇得如同鵪鶉般瑟瑟發抖時;當她看到那位西裝革履的經理,此刻卻如同店小二般,對著劉青山點頭哈腰、滿臉諂媚時……
    宮雪的心中,沒有升起半分“揚眉吐氣”的快感。
    取而代之的,
    是一種巨大的、難以喻的……陌生感。
    她怔怔地看著身旁這個男人的側臉。
    他還是那個他。
    還是那個眉眼俊朗、神情平靜,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淡淡微笑的他。
    可她卻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從來都沒有真正地,認識過他。
    他是誰?
    這個念頭,如同最瘋狂的藤蔓,瞬間纏繞住了她的心臟!
    他是那個在彎河村,為了水庫搶險,不顧一切地沖進泥石流的、勇敢的少年。
    他是那個在滬上,為自己寫出《愛你一萬年》那樣深情歌曲的、才華橫溢的戀人。
    他是那個出身貧寒,卻憑借一己之力,將命運徹底改寫的、讓她無比崇拜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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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又是誰?
    他又是那個,僅僅憑借一個電話,就能讓一家國營頂級飯莊的經理,嚇得魂飛魄散、卑躬屈膝的、神秘的劉青山?
    他又是那個,能讓別人用那種近乎恐懼的語氣,稱呼其朋友為“劉少”的、擁有著通天背景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