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華僑公寓出來,劉青山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首都的交通,即便是在這個年代,也已經初顯擁堵的端倪,不過都是自行車。鋪天蓋地的自行車,嗚嗚泱泱,如同蝗蟲過境一般。
    好在小汽車的速度快,幾分鐘便將自行車大軍給超了過去,隨后便是一片坦途,走走停停,大概花了二十多分鐘,那座充滿了蘇式建筑風格,宏偉而又莊重的燕京火車站,才終于出現在了視野里。
    廣場上,人山人海,南來北往的旅客匯成一道道灰藍色的人潮。
    空氣中彌漫著凜冽的寒風以及火車噴吐出的煤煙味,還有各種南腔北調交織在一起的,那種獨屬于車站的喧囂。
    下車后,
    劉青山付過車費沒有絲毫的停留,目光直接鎖定了廣場中央那座高大充滿了時代印記的工人雕像。
    電話里,黃伯濤說他就在雕像下面等自己,手里還拎著一個皮箱。
    他邁開長腿,迎著穿梭不息的人流,大步流星地朝著雕像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在心中快速地盤算著。
    黃伯濤如此火急火燎地趕來,足見那五首歌的吸引力。那么接下來的談判,自己便占據了絕對的主動權。
    他不僅僅是要賣歌,他要的是更深層次,以這五首歌為敲門磚的戰略合作……
    然而,
    他的思緒在距離雕像還有十幾米遠的時候,便被一道突兀闖入視野的風景,給硬生生地打斷了。
    他甚至都還沒有開始刻意地去尋找那個“提著皮箱的男人”,他的目光,便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般,不由自主地被雕像右側,靜靜佇立著的一對男女,給牢牢地吸住了。
    那兩個人,與這片廣場上所有的背景,都顯得是那樣的格格不入。
    他們的穿著,他們的姿態,他們的氣場,都像是一幅濃墨重彩的油畫,被硬生生地鑲嵌進了一張粗糙泛黃的黑白照片里,那種視覺上的沖擊力,強烈到了讓人無法忽視的地步。
    尤其是那位女子。
    她正背對著劉青山的方向,靜靜地看著遠方。
    僅僅是一道背影,就足以用“絕代風華”四個字來形容。
    她身形高挑而又窈窕,身上穿著一件款式極為簡潔,剪裁得體,如同流水般的深藍色長款羊毛大衣,那高級的質感,在冬日蒼白的陽光下,泛著一層低調而又華貴的光澤。
    一頭烏黑亮麗的、如同海藻般的大波浪卷發,隨意地披散在肩頭,隨著寒風輕輕拂動。
    她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那里,在周圍那片由臃腫棉襖和灰藍工裝組成的、嘈雜混亂的人潮中,如同一株遺世獨立的寒梅,清冷、高貴,自成一個世界。
    劉青山的心,沒來由地漏跳了一拍。
    他敢肯定,擁有這樣一道背影的女子,其容貌與氣質,絕對是出類拔萃,萬里挑一。
    隨即,
    他的目光,才落在了她身旁那個男人身上。
    那男人穿著一件剪裁精良的深灰色羊毛呢子大衣,脖子上圍著一條時髦的格子圍巾,腳下,穩穩地放著一個黑色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硬質皮箱。
    就是他了!
    對方身上有濃濃的商業精英氣息,這絕對就是黃伯濤!
    劉青山心中大定,臉上瞬間洋溢起一抹燦爛而又自信的笑容。
    他加快了腳步,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在距離還有七八米遠的時候,便已經熱情地揮起了手,朗聲喊道:“黃先生?”
    正與宮雪低聲交談著什么的黃伯濤,聽到這聲呼喚,立刻抬起頭來。
    他的目光,瞬間就鎖定在了那個正穿過人流、向自己走來的年輕人身上。
    只見來人身材高大挺拔,至少在一米八以上。
    身上穿著一件時下頗為流行的、深卡其色的厚實羽絨服,款式簡潔,卻愈發襯得他肩寬腿長。
    他的面容俊朗非凡,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泛起弧度帶著一絲天然的、若有若無的笑意。
    更難得的是,
    他雖然年輕,但眉宇之間,卻看不到絲毫的浮躁與輕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同深潭般的沉穩與從容。
    那雙眼睛,尤其讓人印象深刻,清澈、明亮,卻又深邃得仿佛能洞悉一切。
    他整個人,就如同一塊溫潤的美玉,雖不鋒芒畢露,卻自有一股令人無法忽視的強大氣場。
    是他!
    一定是他!
    黃伯濤頓時明白,眼前這位無論是外貌還是氣質都無可挑剔的年輕人,必然就是那個讓他連夜追到燕京來的“音樂妖孽”——劉青山!
    一股巨大無比如同挖到寶藏般的狂喜,瞬間席卷了黃伯濤的全身!
    他也笑了起來,那笑容里充滿了激動、欣賞,甚至是……一絲近乎粉絲見到偶像般的狂熱!
    他快步迎上前去,熱情地伸出了自己的雙手,聲音因為激動而顯得格外洪亮:“青山?!”
    劉青山看到他這副模樣,心中隱隱升起一絲奇怪。
    他禮貌地伸出手,與對方那雙因為激動而顯得格外用力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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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黃先生你好,咱們終于見面了。”
    “哈哈哈哈!是啊!終于見面了!”黃伯濤用力地上下晃動著他的手,一雙精明的眼睛,此刻正閃爍著前所未有熾熱的光芒,仔仔細細地、近乎貪婪地將劉青山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青山!”
    黃伯濤的心中,
    此刻早已不是驚濤駭浪,那簡直就是掀起了一場足以顛覆天地的十二級海嘯!
    他終于知道了!
    他終于知道,為何宮雪在描述這個男人的時候,那清冷的眼眸深處,會帶著那般復雜、那般矛盾,卻又那般無法掩飾的、與有榮焉的驕傲神采!
    他之前所有的想象,在見到真人的這一刻,都顯得是那樣的蒼白、那樣的淺薄、那樣的可笑!
    眼前這個年輕人,他……
    黃伯濤的目光,再次將劉青山從頭到腳都打量了一遍。
    那份俊朗,并非九龍時下流行的那種奶油小生式的精致,而是一種如同山巒般挺拔,如同青松般的英氣。
    那身羽絨服穿在他身上,沒有絲毫的臃腫,反而更襯得他肩寬腿長,身形如標槍般筆直。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的氣度,和他的眼睛!
    他身上那份從容不迫的氣度,不是裝出來的,那是一種真正經歷過大風大浪、跨越過生死之局后,沉淀在骨子里舉重若輕的靜氣。仿佛泰山崩于前,他也能含笑置-->>之。
    而他的那雙眼睛……
    黃伯濤不知道該怎么去形容!
    一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