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甲鱷蜥帶來的血色陰影,如同海寧城初秋的薄霧,在時間與生活的撫慰下,終究慢慢淡去。
碼頭被修復,失去親人的傷痛被深藏心底,海風吹過,似乎又能嗅到咸腥的空氣里夾雜的魚鮮和淡淡的煙火氣。
然而,在那場慘烈的搏殺之后,有些事情,卻如同退潮后留在沙灘上的珍寶,被清晰地顯露出來。
蕭星辰的舍身而出,以及最后云舒那不顧一切的擁抱和撕心裂肺的哭喊,早已將兩人之間那層朦朧的情愫徹底捅破。
無需再多的試探和語,在那劫后余生的混亂里,在蕭星辰笨拙地拍撫著云舒后背的那一刻,心意已然相通。
沒有驚天動地的誓,也沒有繁復冗長的儀式。
幾天后,在一個晚霞如火的傍晚,當“云記面館”送走最后一位食客,云舒收拾著碗筷,蕭星辰擦拭著灶臺時,一種難以喻的寧靜和默契彌漫在小小的面館里。
蕭星辰放下抹布,走到云舒身邊,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碗。
他的目光落在她依舊有些蒼白的側臉上,聲音低沉而清晰:“云舒。”
“嗯?”云舒抬頭,撞進他深邃的眼底。
“那天,你跑出來的時候,怕不怕?”他問。
云舒的眼眶瞬間又紅了,她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圍裙的邊角:“怕…怕極了。怕碼頭上的慘狀,更怕…怕再也見不到你。”
“我不會丟下你。”蕭星辰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這份堅定并非源于他隱藏的力量,而是此刻源于他胸腔中那顆屬于凡人蕭星辰的心跳,“云舒,我們在一起吧。不是伙計和掌柜,是…夫妻。”
云舒猛地抬起頭,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卻不是悲傷,而是巨大的喜悅和難以置信。
她看著眼前這個穿著粗布短褂,身上仿佛還殘留著些許油煙味和那日淡淡血腥氣的男子,他的眼神如此真摯,褪去了往日的些許疏離,只剩下純粹的暖意和承諾。
“蕭大哥…”她哽咽著,用力點頭,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好!我們在一起!”
沒有轟轟烈烈的告白,只有劫難過后最樸實的相依承諾。
但這份承諾,卻比任何海誓山盟都更重地敲在蕭星辰的心上。
他做出了一個決定——以凡人之軀,陪她到老。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他將真正融入這滾滾紅塵,體驗生老病死、柴米油鹽的每一個瞬間;意味著他將親眼看著心愛的女子年華逝去,而自己卻要壓抑著歲月無法侵蝕的容顏和力量。
當這個念頭清晰地浮現在腦海時,一種奇異的感覺充斥著他的全身。
不再是丹田封印那微弱的松動感,而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踏實與滿足。
仿佛卸下了千鈞重擔,又仿佛漂泊已久的孤舟終于找到了溫暖的港灣。
這種純粹的、屬于凡塵的幸福,像一股暖流,浸潤了他曾被道法、境界、孤獨所占據的冰冷心田。
“婚禮,我們明年開春辦,好嗎?”云舒臉上還帶著淚痕,卻綻放出如春花般燦爛的笑容,帶著對未來生活的無限憧憬,“我想請街坊鄰居們都來,好好熱鬧熱鬧。”
“好,都依你。”蕭星辰看著她明媚的笑顏,嘴角也不自覺地揚起。
他伸出手,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珠,動作是那么自然,仿佛已經練習了千百遍。
這一刻,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欞,將兩人的身影拉長,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