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侯府。
聽梧院。
裴桑枝終于等來了猶豫不決了許久的胡嬤嬤。
再見胡嬤嬤,她早已不復當初在荷園那般干凈,就連那份強撐起來的體面也已蕩然無存。
“五姑娘當日所說的話……如今可還作數?”一進房間,胡嬤嬤便迫不及待地開口,語速急促。
裴桑枝不緊不慢地端詳著胡嬤嬤頸間那道駭人的勒痕,微微蹙眉,故作不解:“嬤嬤何出此?我倒有些聽不明白了。”
她已釣了胡嬤嬤多時,如今這人總算上鉤。
眼下是胡嬤嬤有求于她。
胡嬤嬤愈發心急如焚,聲音都帶了幾分質問的意味:“五姑娘……您這是要翻臉不認賬了嗎?”
“您明明說過,若老奴日后遇上難處,盡管來尋您……”
“還說在這偌大的侯府之中,能護老奴周全的——唯有您,也只會是您。”
“五姑娘,您不能……不能說話不算數啊。”
裴桑枝瞧著胡嬤嬤那副尚未認清現實、仍想借機拿喬多換些好處的模樣,只淡淡吩咐:“素華,送客。”
“胡嬤嬤是母親的陪嫁嬤嬤,如今母親白日剛受重傷,她不在折蘭院守著,反倒三更半夜跑來我這聽梧院。若叫外人瞧見,怕是要以為我趁母親傷重,急著挖她墻角了。”
“還不快將胡嬤嬤妥妥當當送回母親那兒去,務必親自交到母親手里。”
胡嬤嬤心頭猛地一沉。
五姑娘不是一直處心積慮,想要從她口中撬出夫人的秘密嗎?
怎么如今她主動前來,反倒要被拒之門外?
不……
今時不同往日。
夫人被侯爺打得遍體鱗傷,侯府上下幾乎無人可用,五姑娘若真想除掉夫人,根本無需借助什么秘密,只需在湯藥中稍做手腳,便可順理成章地如愿以償。
偏偏她自己還將那些秘密視若珍寶,還妄想與五姑娘討價還價,換一個好價錢。
是她著相了!
胡嬤嬤再顧不上裝腔作勢,撲通一聲徑直跪倒在地,哀聲求道:“求五姑娘救救老奴!”
“夫人要殺老奴……”
這段時日,她和萱草時不時就會遭些罪,意外接連不斷。
不是莫名其妙地冒出了毒蛇。
就是飯菜里會混進些不該出現的東西。
她真的是謹慎謹慎再謹慎、小心小心再小心,生怕不小心就著了道。
心神俱疲,度日如年。
幸好夫人終究有所顧忌,擔心她留有后手,一直不敢明目張膽地下死手。
可今夜,夫人一醒來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竟再也不管不顧,非要取她性命不可。
夫人既不仁,就休怪她不義!
夫人明知萱草是她的命根子,想要滅她的口也就罷了,為何連萱草也不肯放過?
她……
她沒想背主的!
但,夫人不給她留活路啊。
裴桑枝神色未變,只淡淡瞥了胡嬤嬤一眼:“胡嬤嬤,求人就該有個求人的樣子。”
“你方才那番姿態,不知情的,還以為是母親派你來向我發號施令的。”
胡嬤嬤連連叩首,再不敢有半分隱瞞:“是老奴愚蠢貪婪,死到臨頭竟還以為有資格與五姑娘談條件……”
“求五姑娘大人大量,饒老奴這一回。”
裴桑枝垂眸審視著胡嬤嬤,聲音幽冷:“我是曾說過,若你日后遇上難處,盡管來尋我。”
“可你這‘日后’……未免也太漫長了。”
“漫長到裴謹澄被裴臨慕與裴臨允聯手毒死;漫長到裴臨慕服毒自盡;漫長到裴臨允在大理寺中突發惡-->>疾容顏盡毀;漫長到裴春草成了口不能、四肢皆殘的廢人、又成了棄妾隨親生父母離京受苦;漫長到莊氏向永寧侯下了絕嗣藥、又被永寧侯打得重傷垂危……”
“甚至漫長到這府中早已由我真正當家做主之時,你才突然出現,說有了難處,求我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