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戰士永不回頭》
我已經在樹痕部落中生活了半個月,起初,那些部落戰士們并不待見我,我當然也不待見他們,直到我主動給埃克提爾尼爾修了他的小頭盔。
那些部落戰士把我當成了部落里的鐵匠,自然到不容許我反駁的地步。
“為什么我要干這種事啊,拿著。”我把修好的頭盔還給它的主人。
戰士敲了敲豁口――現在是用樹枝填補的“傷痕”。霜槭木硬得像鐵,戰士很滿意老伙計的“傷痕”和“老繭”,嘴角沒壓住。
“想吃飯就得干活,想干活就得吃飯,*薩米粗口*,阿爾彌修斯,你這手藝真不錯。埃克提爾尼爾沒讓你帶幾個學徒?”
“你念錯我的名字了。”我還嘴,有氣無力,因為我知道這沒什么用。
整個部落的人在某一刻默契地念錯我的名字,并拿著甲具讓我用奇特的法術維修,然后照例讓我收幾個學徒。
我反駁,他應著,但當耳旁風,總之,我好像突然成了他們的一員似的,就應該是部落的鐵匠。
戰士沉思一陣:“好的阿爾彌修斯,你真該出去看看,霜槭部落的主樹老威風了,下午咱們的‘大貝利’就要迎戰‘老斯他林’了,你真應該去幫忙給他套個盔甲。”
戰士指的是北地競技,雙方部落的木傀儡互相打架,由下方的薩滿用占卜決定誰先給誰一個大嘴巴子,或者是其它什么。
我對這無聊的娛樂項目沒有興趣,相比之下,我更在意其它的東西。
“*帶有特別口音的薩米粗口*,我叫彌修斯?阿爾,是精靈,是客人,不是鐵匠!”我照例發了火,其實我還沒有到生氣的地步,只是不這么干的話,他會一直坐在這里不走開。
我雖然不會記他們的名字,但這些戰士的臉還是不得已記住了的,特別是比較麻煩的人。
戰士理所應當地回答:“樹痕部落里沒有客人。”,然后他理所應當地走開了。
外面一陣吵鬧,很快沉寂下去,也不知道為什么,每一次他的同伴都會等他那么久。
我雙手拄著下巴,最后上半身趴在桌子上,有些懊惱:我說臟話了。
我這半個月一直在學習芙爾妲密文術,可這語環境,讓我先學會的竟然是一堆不堪入耳的臟話。
被玷污了,邪惡的外鄉人,這一定是你們的手段吧!我是不會屈服的!
我氣憤地吸氣,然后鼓起臉頰。
安靜的環境有利于我的想象,微弱的風雪不至于枯燥,讓我有充分的理由和動力去思考現狀。
樹痕部落并不是一路北上的,有時部落也會南下,但不論是北上還是南下,我們總是會碰上其他順路的部落,這時,埃克提爾尼爾就會去游說對面的雪祀參與他的一個大行動。
埃克提爾尼爾的威望好像很高,樹痕部落在黑森林里兜兜轉轉半個月,遇見大大小小32個部落,有名字的沒名字的,全都認識他,其中十多個部落派了戰士支援。
今天埃克提爾尼爾剛與霜槭部落談判,因為對方沒有雪祀,所以霜槭部落全部跟隨樹痕部落行動,為表慶祝,今天難得不用趕路,全部落都去迎新了。
但這和我有什么關系呢?我放松地想:只是又一個無聊的一天罷了。
外界的風雪聲大了一瞬,我歪頭,臉頰壓住木制桌面,就這樣斜著眼看她。
“阿爾阿爾,我又來啦!”麥哲倫一如既往地有熱情,她那白菌桿似的防護服放下來,露出下層咖啡色的毛衣。
“你怎么又來了。”我稍稍打起精神,雙手支起身體,然后托住下巴。
麥哲倫是少數能叫對我的名字的人,雖然經常自來熟地稱姓,但與其他人一對此,這也變得可以接受,并且頗有好感了。
麥哲倫是這么回答的:“因為阿爾你總能叫對我的名字嘛。”
麥哲倫快步走到桌子對面,拉過凳子坐下,她模仿我的動作單手托腮,極為認真地樣子。
“阿爾,外面那么熱鬧,不去看一下嗎?”
“不感興趣。”我側開視線,平淡道。
麥哲倫奇怪地說:“可阿爾你一直都是從繪本里了解外界,難道就不對外界的景色感興趣嗎?”
“你為什么會這么認為?我看起來很喜歡自找麻煩嗎?”我摸不準麥哲倫在想什么,她的思考方式與我截然不同,她做事經常多此一舉,且樂此不疲。
麥哲倫沒有回答我的疑問,她反而在感慨:“阿爾和我的一位精靈朋友一模一樣呢,一直窩在自己的世界里,只用水分身出來玩。”
答非所問,必有所求,我安靜地盯著麥哲倫,她很快裝不下去了。
“阿爾……”麥哲倫垂下視線,小聲說,“我的那個精靈朋友,一直在找尋自己的家人,埃克提爾尼爾先生很快就要北上了,到時候阿爾也會回家吧?所以,可以等一段時間嗎?我想讓繆繆過來看看。”
我不知該不該說實話:每個精靈在族樹上都有自己的枝芽,無論他在哪里出生。“繆繆”不是木精靈,看水分身的描述,他應當是繆斯的孩子,而不是薩米塔赫托的子裔。
我偏開目光,答應了。
麥哲倫又變得開朗起來,她開始試圖忽悠我:“阿爾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旅行?在薩米當一個向導之類的,什么都不干也有工資拿的。”
“想都別想!”我義正嚴辭地拒絕了。
麥哲倫跟我談完她的精靈朋友的事后就找了個借口溜走,大概是去報告她的好消息了。
我則重新趴在桌面上,構思我在外界的“傳奇冒險”。
“很快就要北上了嗎?”我沒來由地一陣心悸。
天空最開始是淺藍色,然后變得深藍,又化成藏青,最后黑夜吞掉所有光芒,只留下漆黑的夜空,還有捅出的幾塊閃亮亮的洞。
薩米的天空寬闊澄靜,自然的指引鮮少受擾,我照例看完日落,翻下樹枝,趕向不遠處星火搖曳的駐扎地。
直到在離駐扎地20m外的地方,我躲在警戎樹籬后,偷瞄著林間的薩滿和雪祀。
埃克提爾尼爾和西蒙娜?他們到駐扎地外做什么?我好奇地想。
他們沒有注意到我,就像不會有人覺得獵犬后躲著一個竊聽的特務一樣。
埃克提爾尼爾沉郁的臉上顯露出憤怒,西蒙娜與他交談幾句,他又重回平靜,他拿出兩塊石板交給西蒙娜,又拿出另外兩塊石板,石板在指間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埃克提爾尼爾的神色不變,他的腰突然挺得筆直,在這時,我才突然意識到,他是一名戰士。
兩人離開了,我從樹籬后走出,小跑著到他們待著的地方,埃克提爾尼爾最先掏出的兩塊石板落在了這里。
我撿起來,上面刻著不知名的圖案,是密文板。而且并不常見,潔白的刻痕在我學習的芙爾妲密文術中代表著“自我”。
個人占卜?這種私密物品隨處亂丟?
我帶著兩塊密文板回到住所,打算明早再還回去。絕不是因為想要自己看。
翻出樹皮書,坐到床上,我興致勃勃地在木刻書中找尋兩塊密文板上的密文圖案。
“比約妲(大地),安妲薩(傷痕)?”
萬物生發復歸根,凡事從此始。
災禍磨難降生大地,行路之人靈魂渾濁。
第二天,埃克提爾尼爾和西蒙娜一同離開了駐扎地。雪祀只留下了他的頭盔。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