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1098年3月19日623p.m
地點:夕照區――車爾尼的家
當車爾尼去夕照廳再一次檢查裝修進度后,弗朗茨與白堊練習了半天的《晨暮》終于被烏爾蘇拉收起。
在客廳一起吃完晚餐后,弗朗茨和白堊就向烏爾蘇拉打了聲招呼,出門準備回家。
“黑鍵,我先去羅德島辦事處看望爺爺,晚些時候再回去。”白堊小聲通知,似是在征求意見
弗朗茨滿不在乎地回答:“我會在家等你回來,趕快去吧。”
白堊笑著點了點頭,轉身小跑著,隱入夕照區的人群中。
弗朗茨垂眸低眉,默默靠在街邊,繞開兩個街溜子,一步步向遠方移動。
事情進行的很順利,順利到讓他心存不安。
對弗朗茨而,遠赴維謝海姆就是為了格特魯德的承諾――只要與“白堊”在夕照廳演奏,她就能幫弗朗茨拽出塵世余音,擺脫烏提卡伯爵的身份。
但現在弗朗茨不禁思考:格特魯德將用什么方式實現她的諾,又為什么會選擇白堊?
[我愚蠢的后代!你不過是在乎那只小羊的死活了,哦!多么仁慈,活該你一事無成!]
“閉嘴,你個茍活的老東西,就是因為你的冷血,你才不得不在我腦子里聒噪。
有你這個前車之轍,我有生之年都不會像你一樣悲哀!”
[一天前的你就不是你了?或者說,你今天才剛出生?真可憐,襁褓中的日子就如此悲哀。]
弗朗茨心底愈發煩躁,這該死的巫王嘴巴就沒有消停過,他的毒舌就像音樂一樣有九成都是和這老不死學的。
弗朗茨的腳步越來越快,腦海中的鈍痛隱隱又有發作的趨勢,在唇槍舌戰之中,他掠過通往高庭區的通路,皺眉不斷向前。
等到弗朗茨走進夕照廳前的廣場上時,他才終于意識到,自己走過頭了。
“好吧!老混蛋,你又成功惱了我一次!”
弗朗茨準備往回走,如果再快點的話,應該來得及找到格特魯德。
但就在弗朗茨轉身的間隙里,他眼角的余光卻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施奈德?格特魯德的侍從怎么在這?
弗朗茨猜測:大抵是散布謠吧?
這么想著,弗朗茨快步朝施奈德走近。
不要誤會,他才不在乎施奈德散布的謠,那群薩卡茲與他的交集幾乎沒有。
他只是想借施奈德一輛車,好快些去找格特魯德,問清楚她的計劃罷了。
施奈德走的很匆忙,弗朗茨全力奔跑才保證自己沒有跟丟,他徑直穿過廣場,連續拐過數個街角,直至周遭的行人幾近消失時,才在一條長滿青苔的小巷邊停下。
心中咒罵施奈德馬不停蹄的同時,弗朗茨的好奇心也在悄然萌發,他探出腦袋,施奈德卻早已消失不見,只有小巷盡頭那黝黑的地下階梯,昭示著他的前路。
“他跑下水道里做什么?”
“下水道”在弗朗茨小時記憶猶深,為了逃脫那惱人的高塔,他曾嘗試記下烏提卡領的下水道地圖,只不過那糟糕的環境讓他放棄了那個費力不討好的想法。
[你只不過是懶得背地圖。]
“我倒要看看,格特魯德在玩什么把戲。”
來都來了,自然沒有直接回頭的道理,弗朗茨深吸口,一步邁出,沖進了地下階梯。
維謝海姆的下水道,特別是夕照區下方的下水道比起烏提卡領的地下水道系統要糟糕得多。
沒有憲兵隊定期清理,四通八達的地下通路內布滿了厚得像綿布的蛛網,和紫得發黑的源石蟲。
看著千篇一律的環境讓弗朗茨一會功夫就在里面迷了路,因為移動城市的多次改建,地下生活層的構造充著無用的,廢棄的空間。
就像人體的內臟,透露著“湊活”的美。
一扇鋼門打開,迎接弗朗茨的可能是一堵墻,也可能是工廠生產線以及停尸房。
所幸以上情況不常發生,因為污水中的至純源石碎片散發著耀眼的光芒,這種工業造物指引著施奈德的大致路線,讓不認路的弗朗茨能像一位經驗豐富的密探般在地下結構中游蕩。
至純源石最后出現在一條十字水道的正中央,這樣的水道有很多,弗朗茨不清楚自己現在在哪,只知道自己已經潛得夠深,并且跟丟了目標。
既然冒險游戲失敗了,那也沒必要在這嗆人的臭水溝里待著,抓緊趕回地面上吧。
弗朗茨活動一下短暫失靈的鼻子,轉身準備原路返回。
但一回過腦袋,弗朗茨就斷了走回頭路的念想,且不自覺地后退幾步。
在他來時的路上,一條紫色的河流緩緩流淌著,源石蟲的外殼閃爍著深紅色澤的光點,這是源石活性化的表現。
在至純源石反應所引起的活性氣旋中,即便是對源石污染有極高抗性的源石蟲,也難以避免礦石病的侵蝕。
外殼的活性化源石粉塵不斷擴散,越來越多的源石蟲褪去溫吞的性子,匯入這條河流當中,源石在它們體內扎根,壓榨能量的同時,也驅使著無智的蟲類尋找下一任宿主。
而下水道中唯一的活人,弗朗茨自然就成了倒霉催的餌食。
弗朗茨的心臟逐漸增大供氧的效率,五感以最快的動作采集周遭的信息,但愈加糟糕的態勢只能讓他的肌肉繃緊至僵硬。
污水源石蟲已經徹底包圍了他!
水底,天花板,墻壁乃至拳頭大小的孔洞,密密麻麻的源石蟲一層疊著一層,柔軟的腹部下的頭足發出惡心的蠕動聲。
弗朗落只有站在原地,聆聽著四面八方傳來的蟲聲,盯著蟲潮前進,等待死亡。
(溫和的大提琴聲)
似是黑夜中亮起的蟲火,音樂突兀響起,回聲流出蟲潮,在活體的肉墻間飄蕩。
所有源石蟲的觸角有節奏地律動,它們在找尋聲源,隨后,像成群結隊的蚊子那般,徑直沖向手握大提琴,手握燈火的青年!
河流交叉,高墻垮塌,它們互相撕扯,互相推扶。
砸,彈,壓,嗡鳴――蟲群蠕動潛行。
弗朗茨張口喃喃,但說不出話。
可縱然是面部僵硬,他手上的動作卻不慢,快板在他手中炸響,隨后肌肉漸漸放松,笛聲很快接替了快板的節奏,音律勃發!
源石蟲卡在兩人中間,弗朗茨與白堊爭相搶奪樂曲的主動權,蟲群一時間單細胞燃燒――死機了。
但在一分鐘過后,情況有了新的變化,白堊和弗朗茨在長時間合奏中不自覺地配合起來,在雙方樂聲相互嵌合的剎那,蟲群爭先恐后地逃離此處,眨眼間在原地只剩被擠壓爆漿的蟲尸。
雖不知是如何做到的,但短暫安全的環境仍使兩人放松下來。
“你們兩個的合奏太難聽了,即使是源石蟲也不想觸碰你們的音符。”
白堊的爺爺用不中聽的語形象地解釋了方才的一幕,隨后便自己一個人對著不遠處的墻壁打量著。
不過再一次合奏的二人沒太在意,弗朗茨嘴角不自覺地翹起,長笛上的孔洞被輪番擦拭。
“白堊,你怎么找到我的?”
白堊應聲回答說:“我只是問了問路,是爺爺帶著我來找你的。”
“你的爺爺?”
弗朗茨聞看向老爺子,正好瞥到他打開墻壁的一幕,當即一步跨出,先他一步捧起落灰的紙張。
“《塵世之音》的研究!?”
……二十五分鐘前……
兩名“街溜子”大馬金刀地蹲在車爾尼家附近的街角,等待弗朗茨離開后才繼續話題。
“大師兄,我們都在這蹲了好久了,我的角好悶吶。”
克雷里德苦不堪,他一只混血炎魔全靠雙角散熱,現在戴上帽子就像蒸桑拿,但全身因為種族特性的緣故干巴巴的,堪比當年在義務兵里訓練的日子。
吉奧先是掛斷與薩利亞的通話,耐著性子勸道:“再忍忍吧,你沒見夕照區的氛圍不對勁嗎?”
克雷里德奇怪道:“不是有薩師弟嗎?他都鎮不住場子了?”
“我們現在在客場,初來乍到,薩師弟能在初期解圍已經很棒了。
但杰斯頓老師曾道:‘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更別提對面有百張嘴,我們只有兩條腿了,現在時機未到,權且忍讓,一旦天時到來,必叫其大敗而歸!”
這件事就此略過,克雷里德又問道:“大師兄,你說這個預為啥有這么多人信吶?”
“這個嘛~雖然這所謂的巫王預還不如我那便宜爺爺的一個飽嗝有說服力,但名人效應可與名人本身沒啥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