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的隔離觀察期,漫長又短暫。
對傅瑾琛而,是處理堆積公務、與各方資本博弈的七天。身體在藥物和強制休息下緩慢恢復,精神卻始終緊繃,像一張拉滿的弓。療養院的房間成了臨時指揮所,空氣里彌漫著咖啡的苦澀和硝煙的氣息。
對蘇晚而,是波瀾不驚的七天。喂奶,換尿布,哄睡,在有限的空間里散步。她不再頻繁刷財經新聞,也不再向周銘打聽任何關于傅氏或他病情的事。那通視頻和隨之而來的照片,像投入深湖的石子,漣漪過后,湖面復歸平靜。只是那平靜之下,多了些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隔離解除的指令一下,傅瑾琛幾乎是立刻動身。
車子駛向月子中心,他靠在椅背上,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清晨的陽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瞇起眼。心臟在胸腔里,跳得比平時快了些,帶著一種陌生的、難以喻的鼓噪。
近鄉情怯。
這個詞莫名闖入腦海,讓他煩躁地蹙了蹙眉。
車子平穩停下。他深吸一口氣,推開車門。
月子中心依舊安靜,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消毒水和暖香混合的氣息。他步履很快,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迫,走向那個他早已爛熟于心的套房。
然而,在套房門口,他被一位穿著護士服、面帶歉意的中年女性攔住了。
“傅先生,請留步。”
傅瑾琛腳步一頓,眉頭瞬間擰緊,周身的氣壓低了幾分。
護士顯然認識他,也被他的氣場懾到,但還是盡職地解釋道:“非常抱歉,傅先生。您剛剛結束醫學隔離,雖然檢查結果沒問題,但按照中心規定,特別是為了保護新生兒,建議您暫時不要與寶寶進行密切接觸。最好再觀察兩天,確保萬無一失。”
密切接觸。
四個字像一盆冷水,兜頭澆下。
他滿腔的、連自己都未曾細辨的急切,被這合情合理的規定硬生生截住。他站在門口,像一尊突然被定格的雕塑,只有緊抿的唇線和驟然深邃的眼神,泄露了他內心的波瀾。
周銘在一旁,低聲對護士說了幾句什么。
護士面露難色,但態度依舊堅持。
最終,傅瑾琛抬了抬手,阻止了周銘繼續交涉。
他理解。為了孩子。
只是這理解,帶著一種無力的憋悶。
“我就在客廳。”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沙啞,是對護士說,更像是在對自己說。
護士松了口氣,讓開了房門入口。
傅瑾琛邁步走了進去。
套房的客廳寬敞明亮,晨光正好。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奶香,那是屬于嬰兒的、柔軟的氣息。
他的目光,幾乎是在進門的第一時間,就精準地捕捉到了窗邊的身影。
蘇晚背對著門口,坐在一張柔軟的單人沙發里。她穿著淺灰色的棉質長裙,頭發松松地挽在腦后,幾縷碎發垂在頸邊。陽光勾勒出她清瘦但不再單薄的背影,和她懷里那個被柔軟抱被包裹著的、小小的一團。
她正低著頭,似乎在看著懷里的孩子,一動不動的側影,透著一種靜謐的力量。
仿佛察覺到身后的動靜,她撫拍孩子后背的手微微一頓。
然后,她慢慢地,轉過了頭。
沒有預想中的驚慌,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甚至沒有他早已習慣的、帶著刺的冷漠。
她的目光平靜-->>地望過來,像秋日深潭的水,清洌,平靜,沒有太多波瀾。只是在與他視線相接的剎那,極快地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什么,快得讓他抓不住,像是詫異,又像只是光影的錯覺。
隨即,那目光便恢復了之前的沉靜,帶著一種經歷過生死動蕩、看透些許世情后的淡然,和一絲揮之不去的、淡淡的疏離。
傅瑾琛站在原地,腳步再也無法挪動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