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嗚咽聲還在繼續,屏風后的白影靜靜立著,房間里的燭火忽明忽暗,氣氛愈發詭異。
宮遠徵縮在床角,渾身都在哆嗦,牙齒忍不住打顫。
他死死攥著宮尚角的胳膊,眼睛盯著屏風的方向,連眨眼都不敢太用力。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腿邊靠過來個什么東西——輕輕的,帶著點麻麻的觸感,還順著床沿碰了碰他的小腿。
“啊——!”
宮遠徵嚇得魂飛魄散,嗓子里爆發出一聲尖利的慘叫,差點把被子都掀飛。
他這一嗓子來得又急又響,本就繃著神經的上官淺被嚇得渾身一抽,蒙在被子里的尖叫也跟著破了音:“啊——!”
兩道尖叫聲在房間里撞在一起,刺破了詭異的寂靜。
屏風后的白影似乎也被這動靜驚了下,輪廓微微晃了晃。
透過屏風湊了過來,仿佛想湊熱鬧一般。
宮尚角被左右兩人拽得動彈不得,又被這雙重尖叫震得耳膜發疼。
他眉頭緊蹙,剛想開口安撫,就感覺自己腿邊也傳來一陣輕輕的蹭動,低頭借著微弱的燭光一看。
雪球正縮在床腳,睜著圓溜溜的眼睛,被這陣尖叫嚇得瑟瑟發抖,剛才的觸感,就是它的尾巴掃到了宮遠徵。
宮遠徵這一嗓子喊得急,還不自覺帶了內力,穿透力極強,整個角宮幾乎都聽見了。
沒過多久,四周房間的燈光就陸續亮起,腳步聲、詢問聲漸漸從回廊傳來,顯然是被驚動的侍衛和下人趕了過來。
而屏風前的白影,漸漸變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縷青煙,消散在了空氣里。門外的嗚咽聲,也跟著停了。
“咚、咚、咚——”
敲門聲突然響起,侍衛金復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帶著幾分謹慎:“角公子,方才聽見屋內有動靜,發生什么事情了嗎?”
宮尚角拍了拍還攥著自己胳膊的上官淺,又看了眼滿臉通紅、明顯在尷尬的宮遠徵,低聲道:“沒事,你們先歇著。”
說罷,他起身理了理衣袍,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廊下的宮燈大亮著,映著金復和幾名值守侍衛的身影,他們神色警惕,手都按在腰間的佩刀上。
“角公子,是否有異動?”金復上前一步,低聲詢問。
宮尚角目光掃過庭院,夜色靜謐,只有風吹過樹葉的輕響,方才的詭異氣息已蕩然無存。
他收回目光,看向金復:“方才你們值班時,有沒有發現可疑之人?或是看到、聽到什么異常動靜?”
金復聞,立刻轉頭看向身側的幾名侍衛,見眾人都搖了搖頭,才回頭對宮尚角拱手道:“回公子,屬下們一直守在角宮內外,輪崗從未間斷,既沒看到陌生身影,也沒察覺到任何異常。”
他頓了頓,補充道,“除了方才屋內傳來的聲響,整個角宮都很安靜,連鳥獸的動靜都極少。”
幻術和音引雖能唬人,卻不可能憑空施展,必然是有人在暗處操控。
可侍衛們值守嚴密,竟沒發現半點痕跡,看來對方的身手和隱匿功夫,都不容小覷。
“繼續加強戒備,重點巡查墻角、密道入口及各處機關節點。”宮尚角沉聲道,“若發現任何可疑蹤跡,立刻來報,切勿輕舉妄動。”
“還有,你去給宮子羽傳句話。”
金復上前,拱手應道:“角公子請吩咐。”
“告訴他。”宮尚角語氣冷了幾分,“這鬧鬼的事,我給他三天時間。三天內,必須把裝神弄鬼的東西揪出來,給各宮一個交代。”
宮尚角頓了頓,目光銳利如刀,補充道:“他是宮門執刃,羽宮又本就負責內守,守護宮門安寧是他的本分。如今各宮人心惶惶,下人夜里都不敢出門,他若連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還當什么執刃?”
金復聽出話里的嚴厲,連忙點頭:“屬下明白,這就去轉告執刃。”
“等等。”宮尚角叫住金復,語氣更重了些,“你跟宮子羽說清楚,三天,就三天。若是三天后,他還抓不出人,還讓這鬼繼續在宮門里作祟,那這內守的事,還有抓鬼的事,就不用他費心了,我親自來接手。”
“到時候,他這個執刃,也別嫌我不給面子。”這句話,宮尚角說得極沉,帶著幾分警告的意味。
他不是不信任宮子羽,只是眼下宮門剛穩定,若因鬧鬼之事亂了人心,恐會徒增麻煩,必須讓宮子羽拿出執刃的魄力,盡快解決此事。
而且,這件事他已經摸到了一點頭緒。
金復心中一凜,立刻應道:“屬下一定把話原原本本地帶到。”
說完,便轉身快步朝著羽宮的方向走去。
宮尚角望著金復的背影,目光重新落回房內。
上官淺正縮在角落,她的肩膀仍在微微發抖。
他眼底的冷硬稍稍緩和,心里暗道:三天,無論如何,都要在三天內解決此事,不能再讓她受驚嚇了。
不一會兒,羽宮的宮子羽聽到金復傳來的話,臉上的輕松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他攥緊拳頭,對金復說:“你回復角公子,我知道了。三天內,我一定抓出那個裝神弄鬼的人,絕不會讓他再擾亂宮門!”
金復點頭應下,轉身離開。
宮子羽望著庭院里的黑暗,眼神變得堅定——他知道,宮尚角的話不是玩笑,這不僅是對他的考驗,更是對他作為執刃的責任。
這一次,他必須做好,不能讓任何人失望。
舊塵山谷的風帶著幾分涼意,經過一天的籌備,羽宮內外卻透著不同尋常的動靜。
宮子羽讓人在宮門各處散布消息,所謂鬼影皆是旁人假扮。
幾個端著食盒的丫鬟便借著換水的空當聚在墻角:“你們聽說了嗎?執刃大人放話了!說那個飄來飄去的白影子,根本不是什么鬼,就是人裝的!還是個見不得光的鼠輩,丑得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才弄出這裝神弄鬼的把戲!”
“真的假的?我前兒還在羽宮看見那影子了.”
“執刃說了,那貨定是長得歪瓜裂棗,臉上說不定還帶著疤,怕被咱們宮門的人瞧見,丟了臉面,才裹著白布裝鬼!你想啊,要是真有本事,光明正大出來對峙啊,躲在夜里嚇人算什么英雄?”
另一個丫頭趕緊接話:“就是就是!我聽侍衛大哥說,執刃大人還說了,那扮鬼的連跟人正面對話的膽子都沒有,只會躲在暗處搞偷襲,跟陰溝里的老鼠似的,見了光就現原形!”
“說不定啊,他連咱們這些丫鬟都打不過,才只能靠裝鬼來唬人,真是窩囊透了!”
“難怪上次我見那影子,一聽見巡夜侍衛就跑!原來不是怕陽氣,是怕被人抓住,露出那副丑模樣!執刃大人這話說得太對了,就是個沒膽子的窩囊廢!”
“可不是嘛!”被安排了傳播消息的丫鬟,聲音刻意放大,“執刃大人還說了,要是那貨有半點骨氣,今晚就去羽宮對峙!別躲在暗處當縮頭烏龜,連個名字都不敢報,只敢用虛影偽裝自己,跟個沒斷奶的娃娃似的,就知道躲起來哭!”
另一個丫鬟,眼里沒了之前的懼意,反而多了幾分看熱鬧的期待,“不過執刃大人都這么說了,他要是真敢來,今晚就能見分曉——我倒要看看,這躲在白影后面的,到底是個多丑的窩囊廢!”
金繁跨步走向書房,玄色靴底踏過青磚時帶起細微聲響,他拱手稟告:“執刃,各宮的消息都按您的吩咐傳開了。”
宮子羽研究著案上的機關圖紙,“這就好。那扮鬼的敢往角宮湊,不僅是知道上官淺和宮遠徵怕這個,更是想讓宮門上下都知道他的本事——能在角宮來去自如,還把人嚇得不輕,這對他來說,比什么都有成就感。”
“不管他是誰,這白影顯然很得意自己的扮相,恨不得讓所有人都見識他的‘成功’。”宮子羽直起身,“只要他還想著找存在感,就絕不會忍下‘不敢現身’的嘲諷。咱們故意在各宮散布鬼影不過是懦夫裝神弄鬼的話,就是要戳他的好勝心。”
宮子羽補充道:“我布置的機關,那些煙霧里摻了遠徵特制的‘追蹤散’,被人碰掉,就會留下洗不掉的痕跡,只要他今晚敢來,就算跑了,咱們也能順著痕跡找到他。”
“可萬一他識破了這是激將法,偏不露面呢?”金繁仍有些顧慮,“咱們布下的煙霧機關、暗衛埋伏,還有各宮的眼線,不就都白費了?“
屆時不僅掃了執刃的顏面,怕是還會讓對方愈發肆無忌憚。
宮子羽聞,輕輕晃了晃頭:“不會白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