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水祭前的三日,圣膳坊內的氣氛如同拉滿的弓弦,愈發緊繃。陸羽和夏清薇被正式授予了“圣膳匠”的稱號,權限提升,可以調用乙級以下的靈材,但他們所在的隔間外圍,巡邏的銀邊護教軍數量卻悄然增加了一倍。那種看似尊崇實則嚴密監視的意味,不而喻。
    穆祭司的狂喜只持續了很短暫的時間,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審視。他并未完全相信陸羽那套“僥幸成功”的說辭。一口能近乎完美凈化“圣源血”的鼎,其價值遠超十個資深的圣膳匠。在沙神教等級森嚴的體系里,任何超出掌控的力量,都必須被解析、被掌控,或者……被毀滅。
    此刻,在金字塔城市頂端,那間可俯瞰整個圣城、布滿沙漏和星象儀的密室內,沙神教大祭司——一位身披鑲金邊黑袍,面容隱藏在陰影兜帽下的枯瘦老者——正聆聽著穆祭司的匯報。室內只有沙漏細沙流動的簌簌聲,以及穆祭司略帶激動和謹慎的聲音。
    “大人,‘啞七’及其鼎爐,已確認具備高效凈化‘圣源血’之能。初次嘗試,凈化純度即超越‘圣火鼎’記錄,且過程雖有波折,但最終穩定。此鼎……疑似蘊含古老傳承,其紋路古樸,能量反應內斂而奇特,非現今任何已知鑄鼎流派所能及。”穆祭司躬身說道,語氣充滿了發現寶藏的興奮,但也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安。
    大祭司沉默良久,干澀的聲音如同風吹過枯骨:“超越圣火鼎?穆,你可知圣火鼎乃承襲上古‘焚天爐’一絲余韻而成?此鼎若真如其,其來歷……恐非東荒流放者所能擁有。”他的指尖輕輕敲擊著黑曜石扶手,發出叩擊人心的輕響。
    “屬下明白。”穆祭司頭垂得更低,“已加派人手監視。此外,屬下懷疑此二人身份亦有蹊蹺。那少女雖掩飾極好,但行動間偶有章法,不似尋常流民。而那啞仆,沉默得過分,反而令人起疑。”
    “圣水祭在即,不容有失。”大祭司緩緩道,“‘圣源血’乃喚醒神性,鞏固信仰之關鍵。此鼎能用則用,但必須確保絕對掌控。去查,用一切手段,查清那鼎的材質、核心符文,以及……是否與叛逃的圣女有所關聯。”
    最后一句,如同冰錐刺入穆祭司的心底,他渾身一顫,連忙應道:“是!屬下已命‘暗瞳’前去采集那鼎爐氣息,并與秘庫中封存的圣女遺物進行比對。同時,會加快對那口鼎的‘深度檢測’。”
    “嗯。”大祭司揮了揮手,“下去吧。圣水祭前,我要看到詳細的報告。記住,穆,若此鼎真與圣女有關……你知道該怎么做。”
    “屬下明白!絕不讓任何不穩定因素,干擾神圣的祭典!”穆祭司深深一禮,退出了密室,后背已被冷汗浸濕。圣女,那是沙神教不愿提及的禁忌之名。
    與此同時,圣膳坊分配給陸羽的隔間內。
    夏清薇一邊假裝整理著接下來煉制“凈穢羹”所需的大量輔材,一邊憂心忡忡地通過神識傳訊:“哥,我感覺我們好像捅了馬蜂窩了。外面那些護教軍,眼神跟刀子似的。那個穆祭司,看咱們鼎的眼神,簡直像是餓狼看到了小肥羊,還是自動跳進鍋里的那種!我懷疑他是不是想連人帶鼎一起‘吞并’了。”
    陸羽正用手指輕輕撫摸著混沌鼎上的一道極其細微、幾乎不可察覺的劃痕——那是之前凈化那滴毒血時,被其中蘊含的狂暴能量和隱晦符文沖擊所留。鼎身微顫,傳遞來一絲委屈又帶著點躍躍欲試的情緒,仿佛在說:“剛才沒吃飽,下次能來個‘大份’的嗎?”
    “無妨。”陸羽傳訊回道,語氣平靜,“他們越重視,我們越安全。至少在圣水祭前,我們是‘珍貴資產’。”他拿起一株千年凈心草,看似隨意地剔除著根本不存在雜質的根部,動作依舊保持著那種刻板的“笨拙”。“關鍵在于,我們放入羹中的‘料’,能否起效。”
    他所說的“料”,自然是指他在凈化過程中,暗中注入“圣源血”的那一絲微不可察的混沌印記。這步棋風險極大,一旦被察覺,萬劫不復。但若成功,或許能在關鍵時刻,影響那些服用“凈穢羹”的高階信徒,甚至……反過來影響沙神教的某些布置。
    “說到這個,‘圣源血’里的那些人工符文,你分析得怎么樣了?”夏清薇好奇地問,同時將一把冰髓花的花瓣小心剝落,動作優雅,與陸羽的“笨拙”形成鮮明對比,倒真像是個細心輔助哥哥的妹妹。
    陸羽眼中閃過一絲凝重。混沌鼎的解析能力極其強大,那些被剝離封印的污染符文碎片,正在鼎內一個隔離空間中被緩緩煉化、分析。“很古老,很邪惡。絕非自然形成。其核心結構,與母親手札中記載的,用于催化‘人造靈脈’失控、污染地脈的禁忌符文,同出一源,但更加復雜、惡毒。這‘圣源血’,恐怕根本不是什么‘守護圣獸’之血,而是某種……被人工制造或極度污染改造過的怪物之血。沙神教用這種血來‘賜福’,其心可誅。”
    夏清薇手一抖,差點捏碎一片冰髓花瓣:“人造的?他們還敢用來給信徒喝?這不是‘我坑我自己’嗎?難道那些高階信徒都是‘氪金玩家’,自帶凈化光環?”
    “或許,這種‘污染’,正是他們需要的。”陸羽沉吟道,“誘發狂躁,侵蝕神智,但同時又能極大地增強對某種特定信號的‘親和力’……比如,對所謂‘沙神’的信仰指令。母親的研究表明,這種符文能扭曲生命體的本源意識,使其更容易被操控。沙神教,可能在批量制造‘狂信徒’。”
    這個推測讓兩人都感到一陣寒意。如果真是這樣,那所謂的“圣水賜福祭”,就是一個巨大的、針對核心信徒的洗腦和控制儀式!
    “我們必須盡快找到母親留下的更多線索。”夏清薇急切地說,“特別是關于她如何發現并試圖阻止這些實驗的。還有,那個‘圣火鼎’和‘焚天爐’又是什么?穆祭司提到時,語氣很不一般。-->>”
    就在這時,隔間的門被敲響了。一名白衣侍者恭敬地站在門外,手中捧著一個玉盤,上面放著幾塊散發著微弱空間波動的透明晶石。
    “圣膳匠大人,”侍者低頭說道,“穆祭司吩咐,為助您更好地準備圣水祭,特賜下這些‘空明石’。此石有穩定心神,輔助感知之效,可置于鼎爐旁,或有助于凈化過程。”他的眼神低垂,不敢直視陸羽和那口神秘的鼎。
    陸羽“茫然”地看了看那些晶石,又看了看夏清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