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殿外傳來李玉那標志性的尖細嗓音,帶著幾分刻意拿捏的恭敬:“皇上有旨——賞嘉妃人參二斤、云錦十匹、赤金鑲紅寶石簪一對,賀九阿哥降生!”
李玉捧著一個描金漆盒進來,盒身上雕著百福紋,他躬身行禮時,漆盒幾乎要貼到地面。甄嬛的目光在漆盒上頓了頓,心里已然明了——若是尋常時候,妃嬪誕下皇子,皇上即便再忙,也會親自來瞧一眼,可這次,只派了李玉來送賞賜,這份疏離,再明顯不過。她接過李玉遞來的賞賜清單,指尖捏著素色的紙角,掃過上面的字跡,又將清單遞回去,語氣客氣卻帶著幾分疏離:“勞煩李公公跑一趟,嘉妃剛生產完,還在歇息,等她醒了,我讓景陽宮的宮人回稟皇上。”
李玉連忙笑著應了,又躬身行了個禮,捧著漆盒退了出去,從頭到尾,沒多問一句金玉妍的身子如何,也沒提一句要見九阿哥,那模樣,倒像是完成了一件尋常差事。
甄嬛沒再久留,她叫來了景陽宮的管事太監、接生的嬤嬤和太醫,從蕓枝手里接過一個錦袋,按照宮里的規矩,給每人賞了二兩锃亮的紋銀和一匹月白色素綢。對著嬤嬤時,她特意多叮囑了一句:“小阿哥剛降生,初秋夜里涼,蓋的襁褓要薄厚適中,若是有哭鬧,及時請太醫來看。”對著太醫,又補了句:“嘉妃的湯藥要按時送,藥材務必選上等的,湯劑別太燙,溫溫的正好。”說完,便扶著菱枝的手,帶著宮人緩緩離開了。海蘭見甄嬛走了,也跟著起身,臨走前,還拉著金玉妍身邊的麗心,低聲叮囑了幾句“仔細伺候娘娘,初秋干燥,多給娘娘燉些潤肺的銀耳羹”,才悄然離去。
西洋鐘的鐘擺“咔嗒”響了不知多少下,指針慢慢劃過午時,又落到未時的刻度上。金玉妍才緩緩睜開眼睛,睫毛像蝶翼般顫了顫,眼神從迷茫漸漸變得清明。她剛醒過來,就急切地抓著身邊貞淑的手,指尖冰涼,聲音虛弱得像風中的燭火,卻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期待:“皇上……皇上來看過我了嗎?”
貞淑的臉色微微一滯,連忙低下頭,聲音放得極柔,像是怕驚擾了什么:“回娘娘,皇上得知您誕下九阿哥,心里十分高興,特意派李公公送來了賞賜,有上等的人參、成色極好的云錦,還有一支赤金鑲紅寶石的簪子呢……”
“只是送了賞賜?”金玉妍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像被寒冰凍住,她猛地松開貞淑的手,力道之大,讓貞淑踉蹌著退了半步,差點撞到身后的妝奩。“我拼死拼活在鬼門關前走一遭,給他生了第三個兒子,他連來看我一眼都不肯?!”
話音剛落,她抬手就掃向床頭的描金妝奩——桌上的白玉盞、銀鏡“嘩啦啦”摔在地上,白玉盞碎成了三四塊,銀鏡的鏡面裂出蛛網般的紋路,碎片濺到青磚上,發出刺耳的聲響。貞淑嚇得連忙跪倒在地,膝蓋碰到地面時發出“咚”的一聲,她伸手去拉金玉妍的衣角,聲音帶著哭腔,連話都說得斷斷續續:“娘娘息怒!您剛生產完,身子還虛著,可不能動氣啊!九阿哥還在隔壁的暖閣里睡著呢,初秋夜里涼,您要是氣壞了身子,將來誰來照拂小阿哥?”
“照拂他?”金玉妍的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淌,砸在錦褥上,暈開一小片濕痕,可她的眼神里滿是不甘,像淬了冰的刀子,“我為了他,在這宮里步步為營,忍著旁人的冷嘲熱諷,如今生了兒子,皇上卻連個面都不肯露,我這苦日子,到底什么時候是個頭?”
貞淑跪在地上,一邊用帕子給金玉妍擦眼淚,一邊輕輕順著她的背,聲音壓得更低了:“娘娘,皇上心里是有您的,不然也不會賞這么多貴重的東西。您忘了,前幾日朝堂上還在議玉氏的貢品事宜,皇上許是實在抽不開身。再說,九阿哥生得這般康健,這可是天大的福氣,您要是氣病了,豈不是讓那些等著看您笑話的人得意了?”
她勸了足足半個時辰,金玉妍的呼吸才漸漸平緩下來,眼淚也慢慢止住了。她靠在床頭,身后墊著厚厚的錦枕,目光落在窗外那棵泛著淺黃的梧桐樹上,風一吹,葉片便悠悠落下一兩片,像極了她此刻沉下去的心境。眼神里滿是復雜的情緒——有委屈,有憤怒,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涼。良久,她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幾分疲憊,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罷了,你起來吧。把九阿哥抱來,我瞧瞧。”
貞淑這才松了口氣,連忙起身,拍了拍膝上的灰塵,輕手輕腳地往隔壁暖閣走去。殿內的碎片還沒收拾干凈,西洋鐘的“咔嗒”聲在安靜的殿內格外清晰,陽光透過窗欞,在金玉妍蒼白的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混著從窗外飄進來的桂香,竟透著幾分說不出的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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