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淅淅瀝瀝的大雨，昨夜悄然浸潤了紫禁城。琉璃瓦在雨霧中暈開深淺不一的黛色，檐角垂落的雨珠串成簾，將朱墻金柱暈染得愈發溫潤，連宮道旁的古柏都似被洗去了塵囂，枝椏間凝著的水珠順著松針緩緩滴落，在青磚上砸出細小的濕痕。直至天明，雨絲才堪堪收住，風卷著初秋的涼意掠過宮墻，吹得延禧宮階前那株老梧桐葉簌簌作響，幾片微黃的葉子打著旋兒落在青石板上——秋日的氣息，已隨著雨后的清冽，悄然漫進了這方宮苑深處。

延禧宮的寢殿內，天光透過雕花窗欞灑進來，在描金地磚上拓出細碎的光影。甄嬛起身時，貼身侍女惢心正捧著疊好的衣裳進來，見她睜眼，連忙上前伺候：“主兒醒了？今日天兒晴得好，奴婢特意挑了您最愛的藕荷色旗裝，上面繡的折枝玉蘭是昨兒繡坊剛送來的，針腳細著呢。”

甄嬛頷首，任由惢心為自己更衣。那藕荷色杭綢質地柔滑，貼在身上帶著微涼的觸感，領口與袖口滾著銀線鑲邊，走動時似有流光閃動，襯得她身姿愈發纖柔窈窕；頭上只簪了一支赤金點翠步搖，垂下的細小珍珠隨著她抬手的動作輕輕晃動，偶有一顆蹭過耳畔，添了幾分靈動。梳妝罷，惢心為她遞上一盞剛溫好的姜棗茶，笑著贊嘆：“主兒穿這身衣裳，膚色襯得比雪還白，一會兒去長春宮，保管讓各位小主都眼前一亮。”

甄嬛接過茶盞，指尖觸到溫熱的瓷壁，目光望向窗外，恰好見海蘭的侍女葉心正提著食盒從廊下走過，便笑著問：“海蘭也起了？”

“可不是嘛，”惢心一邊為她理著衣擺，一邊回話，“葉心方才來請示，說海常在病好后胃口好了許多，今早特意讓小廚房燉了蓮子羹，還想著給您也留一碗呢。”

正說著，殿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海蘭的聲音隨之響起：“姐姐醒著嗎？”

甄嬛放下茶盞，起身走到門口，只見海蘭正站在廊下，身著一身天青色旗裝，衣料是去年皇上賞的云錦，在陽光下泛著細膩的光澤，領口繡著一圈淺白色纏枝蓮紋，針腳細密，簡約卻雅致；頭上簪著一支碧玉簪，搭配著一對青玉耳墜，耳墜隨著她說話的動作輕輕晃動，襯得她原本略顯蒼白的臉龐多了幾分血色。她手里還端著一個描金白瓷碗，見甄嬛出來，連忙上前：“姐姐，我讓小廚房燉了蓮子羹，想著你愛喝甜口的，特意多加了些冰糖，你嘗嘗？”

甄嬛看著她的裝扮，眼前一亮，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腕——指尖觸到的肌膚雖仍有些微涼，卻已不復往日的虛弱。“你的身子可是大好了？”她語氣中帶著幾分驚喜，目光掃過海蘭的氣色，“瞧你這模樣，比前些日子豐潤了不少，這身天青色也極襯你，看著精神多了。”

海蘭被她握著手腕，臉上泛起一抹溫婉的笑意，眼神也比從前明亮了許多，與往日那般怯懦模樣判若兩人。她將蓮子羹遞到甄嬛手中，輕聲道：“都是托姐姐的福。病了這幾日，你日日讓惢心送湯送藥，還時常來陪我說話解悶，我才能好得這樣快。今早起來見天兒好，便想著和姐姐一同去給皇后娘娘請安，也免得娘娘還惦記。”她說著，又拉了拉衣袖，有些不好意思地補充，“這衣裳從前總覺得顏色太亮，我穿著扎眼，今日想著姐姐說的‘人要先悅己，方能悅人’，便試著換上了，姐姐若覺得不妥，我回去就換下來……”

“妥，怎會不妥？”甄嬛打斷她的話，眼底滿是欣慰，接過蓮子羹嘗了一口，甜而不膩，蓮子燉得軟糯，便笑著夸道，“羹燉得好，衣裳也穿得好。你本就生得清秀，就該穿些鮮亮的顏色，別總把自己藏在素色衣裳里。再說，咱們同住延禧宮，往后日子還長，你得好好照顧自己，才能讓我放心。”

惢心在一旁也笑著附和：“海常在這身衣裳真好看，比從前那些素色衣裳顯氣色多了，一看就知道身子養好了。方才葉心還跟我說，海常在今早還在院里走了兩圈，腳步都穩了不少呢。”

海蘭聞，臉上的笑意更濃，她輕輕福了福身：“多謝姐姐和惢心姑娘夸贊。那咱們快些走吧，免得去晚了，讓皇后娘娘等著。”

兩人并肩走出延禧宮，惢心與葉心跟在身后。宮道旁的秋海棠開得正盛，粉白的花瓣上還沾著昨夜的雨珠，微風拂過，花瓣輕輕搖曳，偶爾有一片飄落，恰好落在海蘭的旗裝上，添了幾分詩意。甄嬛看著身旁的海蘭，見她不再像從前那般低頭斂目，而是偶爾會抬頭望一眼藍天，嘴角噙著淺淡的笑意，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暖意。

不多時，長春宮便到了。守門的宮女見是甄嬛與海蘭，連忙上前行禮，引著她們往里走。殿外庭院中，幾株金桂已悄然綻放，細碎的金黃色花瓣綴滿枝頭，遠遠便聞到濃郁的桂花香，風吹過，花瓣簌簌落下，在青石地上鋪了一層薄薄的金毯。殿內早已到了幾位嬪妃，金貴人正坐在窗邊與純嬪蘇綠筠說著話，純嬪穿著一身石青色旗裝，頭上簪著一支赤金纏枝簪，手里還拿著一把團扇，扇面上畫著水墨蘭草，看著溫婉嫻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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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甄嬛與海蘭進來，兩人連忙起身見禮：“嫻妃娘娘安。”純嬪的目光落在海蘭身上時，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笑著道，“海常在這幾日沒見，氣色竟這樣好了？這身天青色真襯你，看著比從前精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