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法小隊對外界發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他們只知道,自己正走在一條通往地獄的路上,并且看起來樂在其中。
越是深入,黑雪越是濃郁,幾乎成了黏稠的黑漿從空中緩緩垂落。
腳下的地面徹底失去了質感,每一次踩踏,都像是踩進了一頭巨獸正在腐敗的胃里。
畸變的魔物也越來越強。
一頭長著八條蜘蛛腿的麋鹿,從扭曲的樹干后一躍而出,它頭頂的鹿角上掛滿了人頭大小的眼球,每一顆眼球都死死地盯著小隊成員。
“吼!”
它張開的嘴里沒有牙齒,只有一圈圈如同蠕蟲的口器。
下一秒,一道血影閃過。
拉法甚至沒有回頭,反手一劍,精準地從兩顆眼球的縫隙中刺入,劍尖貫穿了它的大腦。
巨大的沖擊力帶著它飛出十幾米遠,釘死在一棵同樣漆黑的樹上,八條腿還在神經質地抽搐。
拉法收劍回鞘,動作行云流水,猩紅的眼眸里沒有一絲波瀾。
將劍上沾染的血漿甩落,拉法的目光有些不悅——他已經開始厭倦了。
這些怪物空有駭人的外表,力量和速度也確實比外圍的那些強了不少,但它們的攻擊只是憑借本能撲殺而已。
這種毫無激情的戰斗,對他而與揮劍斬斷一棵枯樹沒有區別。
“我說,這些玩意兒也太沒勁了。”
蓋斯那肥碩的身軀走在隊伍里,像一座移動的肉山。
他一邊走,一邊百無聊賴地用一根手指,將自己的肚皮戳出一個個深坑,然后看著它們緩緩復原。
“布娜,你說我要是也變成這樣,會不會更好玩一點?”
正在操控亡骸負責清雜的布娜嫌惡地看著他,眼眶中的魂火閃爍了一下。
“如果你想成為我下一具召喚的尸骸,我并不介意你這么做。”
蓋斯一聽只覺得掃興,訕訕地笑了笑。
不過,他的玩心顯然沒有就此打住。
當又一波三頭六臂的畸變巨魔咆哮著沖來時,蓋斯肥碩的身體突然像一灘融化的蠟油般癱軟在地,緊接著,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重組。
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脆響,皮膚上生出粗糙的角質層,背后也猛地撕裂開,長出了四條全新的手臂。
轉眼之間,一個和對面那些怪物一模一樣的、甚至體型更龐大、造型更猙獰的“蓋斯版”畸變巨魔,拔地而起。
“吼——!”
蓋斯發出一聲咆哮,六條手臂揮舞著主動迎上了那群巨魔,然后……開始和它們比劃誰的肌肉更發達,誰的吼聲更響亮。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赫爾辛看得直皺眉,他覺得蓋斯的行為簡直是在侮辱“戰斗”這個詞,早知道此行就不該帶上他。
布娜則是直接別過頭,眼眶里的魂火都暗淡了幾分,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對她亡靈美學的褻瀆。
“蓋斯,變回來。”
布娜的聲音冷得像冰,“不然我就把你現在這副尊容拓印下來,送到貪婪王庭的每一個角落,告訴他們這就是變形者一族的審美巔峰。”
正玩得興起的蓋斯渾身一僵。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但他不能不顧變形者一族的臉面。
幾秒鐘后,那頭猙獰的巨魔在一陣蠕動中迅速縮小,最終變成了一只巴掌大小的雪白貓頭鷹。
它撲騰著翅膀落在了先知巴多羅的法杖頂端,總算安分了下來。
鬧劇結束,小隊繼續前進。
可沒走多遠,拉法停下了腳步。
其他人也隨之停下,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在前方那片漆黑黏軟的土地上,出現了一抹極不協調的色彩。
那是一條……血管。
一條足有水桶粗細的、暗紅色的巨大血管。
它從地底深處鉆出,表面布滿了虬結的筋肉,并且像一顆心臟般,有規律地微微搏動著。
它匍匐在漆黑的地面上,一路向著森林的最深處延伸,看不到盡頭。
“這是什么?”
赫爾辛問發出了疑問,這還是他第一次在這片死寂的土地上,看到如此富有“生命力”的東西。
布娜蹲下身,干枯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觸碰了一下那條血管的表面。
“不是生物組織,更像是一種……能量的傳導通路。里面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高度濃縮的污染源。”
她眼眶中的魂火劇烈跳動,“它的存在,本身就在加速這片土地的腐化。”
巴多羅閉著眼,手中的法杖頂端,那只貓頭鷹歪了歪腦袋。
“它連接著一個源頭,一個龐大、傲慢、充滿惡意的意志。我能感覺到,它在‘觀察’。”
就在這時,走在最前面的赫爾辛,覺得這條在他面前不斷蠕動的玩意兒實在有些礙眼。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地從背后摘下了那柄巨大的雙頭戰斧。
“別……”
布娜剛想出聲阻止,但已經晚了。
赫爾辛掄圓了胳膊,戰斧帶著破風聲,狠狠地劈了下去!
“噗嗤——!”
暗紅色的血管應聲而斷。
沒有鮮血,斷面處噴涌出的是如同石油般粘稠的黑色汁液,帶著一股濃烈的腥臭味,濺得到處都是。
那被斬斷的血管,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蛇,開始在地上瘋狂地抽搐、扭動,斷口處胡亂地向四周噴灑著黑液,將周圍的地面腐蝕出一個個滋滋作響的深坑。
“它擋我路了。”
看著布娜臉上的不悅,赫爾辛只是滿不在乎地將戰斧扛回肩上,甩了甩上面沾染的黑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