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在下沉。
被巨力撞開的豁口正貪婪地吞咽著冰冷的河水,被水灌滿的船身正向著黑暗的河底傾斜。
甲板上,那些曾經不可一世的貴族,如今只是一堆模糊的血肉。
它們隨著船體晃動滑入水中,為黑暗中的掠食者們送上了一場遲來的盛宴。
克蘭站在船舷邊,覆滿全身的黑色鱗甲悄然褪去,那對猙獰的惡魔膜翼也收回體內,只在后背留下兩道猙獰的血痕,又在強大的自愈力下迅速彌合。
他眼中的猩紅漸漸散去,恢復了往日的深邃。
他沒有回頭再看一眼,只是縱身一躍,落在了不知何時已悄然降落在冰面上的小白背上。
巨龍振翅,卷起一陣無聲的氣流,沖上云霄。
身后,那艘滿載著罪惡與尸骸的船,終于在最后一聲沉悶的呻吟后,徹底沒入了漆黑的河道。
冰面緩緩開裂,奔涌的河水重新獲得了自由,沖刷著一切痕跡。
很快,除了空氣中尚未散盡的血腥味,再沒有任何東西能證明這里曾發生過一場屠殺。
至于那些殘肢遺骸……自有溺鬼會處理。
……
當卡爾奇斯城那溫暖的燈火重新出現在視野中時,克蘭胸中那股翻騰的暴虐才徹底平息下去。
他靠在小白冰涼的龍頸上,高空的寒風吹散了他身上最后的血腥氣。
家人還在等他,他不能將這副沾滿血腥的模樣帶到她們面前,在回到城堡前他找了個冰湖洗凈了身上的血跡。
克蘭從城堡的露臺悄然落下,莉雅幾乎是立刻就迎了上來,直接撲進了他的懷里。
“克蘭,你回來了。”
她沒有問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只是將臉埋在他的胸口,用力地抱著他。
“嗯,我回來了。”
克蘭輕撫著她的銀發,感受著懷中充斥著的溫軟,心中的最后一點陰霾也被這溫暖的擁抱驅散。
“她們怎么樣了?”
“已經醒過來一次,又睡著了。”
莉雅抬起頭,蔚藍的眼眸里帶著一絲困惑,“我檢查過了,她們身上沒有受傷,只是都很勞累,但……”
“但是什么?”
“她們好像不記得后面發生了什么。”莉雅輕聲道,“我問過小刻,她只記得扎羅為了保護她們被火球擊中,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她不記得襲擊者長什么樣,也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脫險的。”
克蘭的眉頭微微皺起。
他走進女孩們的房間,兩個小家伙正依偎在一起,睡得很香。
小刻的呼吸均勻,只是眉頭還微微蹙著,似乎在夢里也不太安穩。
鈴則蜷縮在她身邊,小小的身體幾乎完全被小刻護在懷里。
克蘭的目光在兩個女孩身上掃過,最終落在了小刻身上。
他想起了第一次在雪地里發現她時的情景。
那時的她也是這樣,除了一件披風外,近乎身無寸縷地蜷縮在雪地里。
而這一次,在小巷里,同樣如此。
這絕對不是巧合。
再聯想到那個被處理得干干凈凈,連一根骨頭都沒剩下的襲擊者,以及那道無比巨大的爪痕……克蘭心中有了一個大膽卻又無法證實的猜測。
是誰做的?
他不知道。或許是小刻,或許是鈴,又或許是她們倆一起。
但此刻,探究這個秘密并不重要。
他俯下身,為兩個女孩掖了掖被角。
只要她們安然無恙,這就夠了。
“但是扎羅的情況不太好。”莉雅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擔憂,“我用光愈術穩住了它的傷勢,但傷口實在太嚴重了,我的治療只能延緩,無法根除。”
克蘭的心又沉了下去。
他來到城堡后院,重傷的扎羅正趴在厚草墊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痛苦的喘鳴。
此時過去了很久,麻醉的藥效已經逐漸變得乏力。
它胸前那片焦黑的傷口,在光愈的作用下已經不再流血,但周圍的皮肉卻呈現出一種不祥的壞死跡象。
看到克蘭走近,扎羅努力地想要抬起頭,喉嚨里發出兩聲虛弱的嗚咽,尾巴也只是有氣無力地在地上掃了兩下。
“辛苦你了,扎羅。”
克蘭蹲下身,輕輕撫摸著它還算完好的頭頂。
從最初在冷杉林里的偶遇,到后來成為他麾下冰原狼群的首領,這頭孤傲的巨狼幾乎參與了每一場戰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