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甜品店,克蘭和莉雅漫步在卡爾奇斯城的街道上。午后的陽光斜斜地灑下,給灰白色的水泥路面鍍上了一層暖金色。
“一個星期,主動讓市民辦理十張卡?”
莉雅牽著克蘭的手,輕聲說,“你對那個羅涅先生,好像很有信心。”
“不是信心,是判斷。”克蘭笑了笑,“一個能在帝國財政部那種地方爬到首席,還能保持住原則和銳氣的人,要么是蠢貨,要么是天才。
看他剛才的反應,我覺得是后者。這種任務對他來說,不是挑戰,而是證明自己的舞臺。他不會錯過的。”
克蘭對自己的識人眼光頗為自信。從一無所有到如今的局面,他最大的依仗除了天賦樹,就是懂得如何將正確的人放到正確的位置上。
哈維斯的精準、布徹爾的開拓、瑪洛恩的沉穩,現在又多了羅涅的經天緯地之才,以及一個他即將去視察的人。
兩人穿過繁華的城區,朝著城外東北角的方向走去。
那里的氣氛與城內截然不同,空氣中少了些喧鬧,多了幾分肅殺。
一道高高的木制圍墻拔地而起,將一大片區域圈禁起來,墻內是整齊排列的簡易木屋,墻外每隔五十步就有一座了望塔,手持槍械的衛兵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這里是血楓領戰俘的臨時營地。
當克蘭和莉雅的身影出現在營地門口時,衛兵立刻挺直了身板,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領主大人,公主殿下。”
克蘭點點頭,邁步走了進去。一股混雜著木屑、汗水和粗糙伙食的味道撲面而來,但出乎意料的,并沒有想象中那種集中營式的腐爛與絕望氣息。
整個營地規劃得井井有條,道路被打掃得干干凈凈,戰俘們以百人為單位,被分成了不同的區域,正在進行著各種勞動。
有的在伐木,將巨大的原木分解成木板和柴火;有的在編織,用北境特有的韌草編成草席和繩索;還有的在修建新的營房,動作雖然不算熱情,但卻有條不紊。
他們大多剃著光頭,穿著統一的灰色囚服,臉上沒什么表情,是一種長期勞作和精神壓抑下形成的麻木。
克蘭注意到,這些戰俘雖然麻木,但眼神里并沒有那種徹底的死寂。
他們更像是一群在流水線上工作的工人,而非等待死亡的囚徒。
“情況怎么樣?”克蘭問向門口的衛兵隊長。
“報告領主大人,營地目前收容戰俘共計一千三百六十二人。一切平穩。”
衛兵隊長回答,“最初的幾天,確實發生過幾次小規模的騷亂和逃跑企圖。”
他說著,指了指營地中央一片空地上的幾根木樁。
“按照羅林營長的命令,所有參與者全部就地處決,知情不報者伙食標準減半三天,在那之后,就再也沒人敢鬧事了。”
克蘭的目光在那幾根還殘留著暗紅色血跡的木樁上停留了片刻,心中并無波瀾。他知道,對于管理上千名剛剛在戰場上經歷過屠殺的敵軍士兵,仁慈是最無用的東西。
“羅林呢?”
“營長正在西區監督采石場的工作。”
克蘭帶著莉雅向西區走去。
一路上,他們看到許多戰俘在低頭干活,偶爾抬頭看到克蘭和莉雅,眼神中會流露出復雜的情緒——恐懼、憎恨、敬畏,不一而足。
但沒人敢停下手中的活計,甚至沒人敢交頭接耳。
整個營地安靜得像一座巨大的修道院,只有工具敲擊和人們勞作的聲響。
在一塊巨大的告示板前,克蘭停下了腳步。
上面用木炭寫著密密麻麻的字,標題是《卡爾奇斯戰俘營行為準則暨積分兌換條例》。
“凡無故斗毆者,全隊停食一日。”
“凡試圖逃跑者,一經發現,立斬不赦。”
“凡消極怠工者,扣除當日積分,并罰夜間勞動。”
……
而在懲罰條例下方,則是長長一串的獎勵條例。
“每日完成標準工作量,記五分。”
“超額完成工作量,按比例額外記分。”
“舉報他人違規行為并查實,記五分。”
“積分可兌換:一條毛毯(二十積分),一份加餐的肉湯(五積分),一封寄往家鄉的信(五十積分,需審查)……”
最下面一行字,用最大的字號寫著。
“積分累計達到一千分,且期間無任何違規記錄者,可申請審查,通過后可轉為領地雇工,獲得自由與薪水。”
莉雅看得有些出神,她輕聲說:“用希望和恐懼,把他們牢牢地綁在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