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伸出雙臂,更有力地,將懷中這具正在輕輕顫抖的嬌小身軀圈緊,用手掌在她的后背上,一下,又一下地安撫著。
周圍的目光如芒在背,灼熱、好奇、嫉妒。
但對相擁的兩人而,整個世界仿佛都已虛化,只剩下彼此交錯的心跳,與溫熱的呼吸。
混亂的現場終究需要秩序。
瑟芮婭很快從那種失而復得的巨大沖擊中掙脫出來。她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重新凝聚起屬于王庭劍圣的冷靜與威嚴。
她站起身,開始有條不紊地指揮著幸存的近衛們清點傷亡、救治傷員、將那些驚魂未定的使節團成員“保護”起來。
克蘭則扶著情緒終于平復了一些的莉雅,走到一旁相對僻靜的石階上坐下。
小白很自覺地邁動腳步,龐大的身軀橫亙在他們身前,如同一堵白色的山巒,隔絕了絕大部分窺探的視線。
“您……您好,尊敬的……公主殿下。”
終究,還是有人按捺不住。
一個穿著極其華貴的人類貴族,臉上堆滿了自以為最和善的笑容,正想小心翼翼地湊了過來。
可他的搭訕還沒開始就結束了,因為克蘭緩緩地抬起了頭。
那雙純黑色的眼眸里,沒有任何情緒。沒有憤怒,沒有警告,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殺氣。
那是一種純粹的平靜——看待死物的平靜。
那位貴族臉上的諂媚笑容瞬間僵住,凝固在了肥厚的臉頰上。
一股寒意從他的尾椎骨猛然炸開,瞬間竄遍四肢百骸,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劇烈的寒顫。
小白也一臉冰冷地回過頭,雖然它什么也沒說,但被這樣一只巨型生物盯著看的感覺,絕對很恐怖。
區區四階術士而已,小白隨便一口龍息有多少殺多少!哪來的自信敢來搭訕?
他的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死死扼住,每一個音節都死在了聲帶的顫抖里,再也無法發出。
他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
最終,他只能在克蘭那毫無波瀾的注視下,冷汗涔涔地,一步,一步,僵硬地倒退著,退回了人群之中。
趕走了這只嗡嗡作響的蒼蠅,克蘭的眉頭卻沒有舒展,反而皺得更深了。
他環顧四周,目光掃過那些正在清理戰場的、等級普遍只有四階左右的精靈術士,心中的疑惑越來越重。
他轉過頭,視線投向正在指揮現場的瑟芮婭,聲音沉了下來。
“瑟芮婭閣下,今晚可是諾拉曼爾最重要的圣典,為什么守護現場的,只有這么一群四階的精靈術士?”
瑟芮婭的動作猛地一頓。
她轉過身,臉上同樣浮現出困惑與無法掩飾的凝重。
“我……我也不清楚。在我被偷襲之前,女皇陛下確實已經下令,由王庭最精銳的‘月語者’法師團負責內場守衛。
他們最低都是五階的施法者,其中不乏六階的大師。可是……”
可是,從戰斗爆發到結束,那支本該作為絕對中堅力量的精銳法師團,一個都沒有出現。
克蘭的瞳孔收縮了一瞬。
“你被偷襲,靜默守衛集體更換,精銳法師團突然消失,王座上的女皇是個冒牌貨,然后蟲潮爆發……”
他的語速不快,卻像一下下敲擊在鋼板上的重錘,每一個字都砸得瑟芮婭心頭發顫。
“這一切,都發生在圣典開始的同一個時間點。你不覺得,這實在太巧了嗎?”
瑟芮婭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最終化為一片死白。
她不是徹頭徹尾的蠢貨
只是之前心神激蕩,被莉雅的回歸和劫后余生的情緒沖昏了頭腦,沒能將所有線索串聯起來。
現在被克蘭一點,無數個散亂的碎片瞬間拼合,一個足以讓整個精靈族萬劫不復的恐怖真相,在她心中轟然成型。
“既然女皇陛下給我的邀請函是她親手所寫,我猜那個冒牌貨一定不歡迎我的到來吧?
那么,我就可以斷定在圣典的至少五天前,女皇陛下還是她本人。問題,就出在這五天里。
瑟芮婭用力點頭,對克蘭的猜想表示認同。
她回想著這幾天來的大小事件,忽然想起了什么:
“我在女皇陛下的寢宮被偷襲后,就失去了意識。醒來的時候就在地下的根系祭壇里。
如果說,無面者想要取代女皇,最好的時機,就是在她與古樹共感,精神防備最脆弱的時候。”
他們倆的目光,同時轉向了圣殿的下方,投向了那棵支撐著整個諾拉曼爾、此刻卻顯得有些死氣沉沉的生命古樹。
既然王座上的女皇是假的。
那么真正的女皇,最有可能被囚禁的地方,就是她與之共鳴的、精神力量延伸的終點——生命古樹的最深處!
瑟芮婭的手指指節因為用力而爆出青筋,指甲都已經深深刺入掌心。
“我……我現在就去……”
“不。”
克蘭打斷了她,只用了一個字。
“請你留在這里,穩定局面。這些使節團里,不知道還有沒有內應,這里離不開你。”
他站起身,隨意地活動了一下肩膀,骨骼發出一連串清脆致密的爆響。
他看著生命古樹在地下的巨型根部輪廓,眼神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然。
“至于樹根……讓我和莉雅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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