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陰冷潮濕,但克蘭為他這位伯爵叔叔準備的,是領主府內一間干燥、溫暖,但沒有任何窗戶的儲藏室。
一個溫暖的、與世隔絕的墳墓。
地牢?那種陰冷潮濕的地方,只會讓犯人死得更快,太低效了。
塔倫·克蘭半躺著,曾經能輕易凝聚起毀天滅地火球的雙手,此刻被厚厚的菌絲繃帶包裹成兩個無用的肉球。
他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琥珀色的瞳孔里找不到焦點,像一頭被拔了牙和爪的獅子,只剩下最后一點可憐的自尊。
克蘭拉過椅子,在塔倫對面坐下。
他自己倒了杯熱氣騰騰的茶,卻將另一杯放在了塔倫面前一米外的矮桌上。
一個他永遠無法靠自己拿到的距離。
沉默,是最好的武器。
終于,塔倫的喉嚨里擠出嘶啞的聲音:“你贏了。動手吧,別用這種方式羞辱我。”
“羞辱?”
開玩笑,真想殺你還需要等到現在?當初直接一槍爆頭多省事兒,現在還搭上第二枚子彈錢呢。
克蘭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他甚至沒看塔倫一眼,自顧自地吹著杯口的茶葉,“你是不是搞錯了什么?我從沒把你當成對手。你,連同你的三千精銳,只是我測試新武器的消耗品。”
塔倫的身體猛地一顫,瞳孔劇烈收縮。
消耗品!
這三個字,比任何酷刑都讓他痛苦。
“我只是好奇。”
克蘭終于抬眼,黑色的眸子平靜得像一潭深淵,“你為什么要來?別跟我扯什么家族榮譽,那種東西,在我被流放的那天起,就已經被你們親手扔進了垃圾堆。”
塔倫嘴唇翕動,那套準備好的說辭——“維護家族權威”、“清除叛逆”,在克蘭直白的嘲諷面前,顯得如此蒼白可笑。
“卡爾奇斯城……脫離了掌控。”
他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掌控?”克蘭笑了,他身體前傾,將那股無形的壓迫感推到極致,“你是指,像凱文那樣,把領地搜刮干凈,然后把金龍上供給你們,換取一個空頭許諾嗎?
還是指按時繳稅,然后看著你們用領民的血汗錢,去維持那可笑的貴族體面?”
“殺了我,”
塔倫的聲音帶上了色厲內荏的虛弱,“帝國會為我復仇!諾爾登恩的鐵蹄會踏平這里!”
“你是說帝國?”
克蘭反問,語氣里滿是戲謔,“哪個帝國?是忙著爭奪王位、恨不得把腦漿都打出來的幾位皇子?還是那個連南境叛亂都壓不住、整天擔心自己被刺殺的老皇帝?”
克蘭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剖開塔倫最后的心理防線。
“東邊的塞壬年年劫掠航道,西邊的神棍對北境虎視眈眈,你們和獸人那份薄如蟬翼的和平協議,又能維持多久?塔倫,你不會真以為,現在還有人會為了北境一個戰敗伯爵的死活,來找我的麻煩吧?”
“你……你怎么會知道這些……”
塔倫徹底失語了。
這些本該是帝國高層才清楚的機密,卻被這個他眼中的“廢物”侄子,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
唔,看來阿萊雅給的情報很給力嘛,猛料真不少,下次買消息還找她!
“我為什么不能知道?”
克蘭靠回椅背,結束了這場單方面的碾壓,“現在,我們來談談你的價值。你的命,不值錢。但你的情報,還有你這個‘血楓伯爵’的身份,有點用。”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塔倫那雙廢手。
“一些情報,換你后半生的安穩。這筆買賣,你做,還是不做?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說。
其實吧……我一直很想知道,六階術士的身體構造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只可惜一直找不到素材。”
克蘭看向塔倫的胸口,但那種眼神非常冰冷,簡直就像是屠夫在看著案板上的肉塊。
塔倫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如墜冰窖的后脊發寒,是源于靈魂深處的恐懼。
他看著克蘭那張平靜的臉,第一次明白,自己面對的根本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披著人皮的惡魔。
說不定,這家伙真的干得出來!
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血楓領的主力,都在南境邊防線……溫爾頓城內,只剩下不到五百人的城衛軍……”
他開始斷斷續續地講述血楓領的內部情況,兵力部署,與周邊勢力的關系,甚至是一些只有核心成員才知道的秘密。
塔倫的聲音越來越低,如同夢囈,將他所知的一切,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
克蘭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也沒有追問,直到塔倫徹底失聲,像一灘爛泥般癱倒在毛毯上。
他知道,一個人的防線一旦被攻破,就會傾瀉出所有東西。
至于這些情報的真假,他自然有辦法去驗證。
最終,克蘭決定將塔倫暫時軟禁起來。
他手上的傷勢,沒有幾個月根本不可能恢復——當然,憑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最終大概率還得截肢。
克蘭當然有辦法讓他恢復,不過,這就得看他后續的合作意向咯。
這段時間,足夠他消化這次勝利的果實,并為下一步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