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的騷動變得更大,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之火,眼看就要被澆滅。
瑪洛恩站在報名處,面無表情。
他沒有任何辯解,只是輕輕揮了揮手。
兩名士兵上前,沒有拔劍,只是將背上那種被稱為“執裁者”的黑色金屬解下槍帶。
黑洞洞的槍口,無聲地對準了那個煽動者。
“阻礙征兵,散播謠者,警告一次。”
那男人臉上的囂張瞬間凝固,雙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寂靜,死一樣的寂靜。
恐懼與渴望在每個人心中劇烈交戰。
終于,羅林咬碎了牙,分開人群,第一個沖了上去,顫抖著將自己的名字寫在了報名表上。
這個舉動,像一顆投入死水的巨石。
“算我一個!”
“還有我!”
人群被引爆了,三百個名額,在短短一個小時內被一搶而空。
訓練場上,三百名新兵換上了統一的灰色訓練服,站得松松垮垮,像一群剛被撈上岸的雜魚。
新兵的隊伍里響起一陣亂糟糟的騷動,有人跑得東倒西歪,差點絆倒身邊的人,引來一片罵罵咧咧。
“誰再交頭接耳,影響隊列,就先繞著訓練場跑十圈!”
哈維斯那如同冰碴子般嚴厲的喝聲,讓騷動瞬間平息。
“現在,全體都有!”
哈維斯咆哮道,“繞著訓練場,跟著我跑!跑到我喊停為止!”
“我的媽呀……這要跑到什么時候去……”
卡爾感覺自己的肺就像個破風箱,每吸一口氣都帶著火辣辣的疼。
“閉嘴,跑!”
他身邊的羅林咬著牙,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淌,眼睛卻死死盯著最前方哈維斯那穩健的背影,“你還想不想頓頓吃肉了?!”
三百名新兵,就這樣開始了他們脫胎換骨的第一天。
克蘭和莉雅站在城墻之上,靜靜地看著下方那片正在緩緩蠕動的灰色人潮。
“他們……看起來快不行了。”
莉雅看著那些很快就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甚至已經有人腿一軟直接趴在地上干嘔的新兵,聲音里透著一絲擔心。
“克蘭,他們能堅持下來嗎?我看到好幾個人的臉色都白了。”
“戰爭可不會管他們跑不跑得動。”
克蘭的目光落在訓練場上,“現在多流點汗,總比將來多流點血好。”
他轉過頭,捏了捏莉雅冰涼的指尖,語氣緩和了些:“放心,哈維斯有分寸。死不了人,最多就是明天起床后覺得腿不是自己的了。”
莉雅被他逗得輕輕哼了一聲,但眉間的憂色并未完全散去。
“這只是第一步,讓他們把腦子里的懶筋和廢氣都跑出去。”
訓練場上,卡爾的舌頭伸得老長,像一條脫水的狗。
“我不行了……羅林……我感覺我的心要從嗓子眼兒里跳出來了……”
“閉嘴!”
羅林咬著牙,一把將他往前推,“想吃肉就咬牙忍住!難道忘了你那點工資只夠分到那么一點兒黑面包了嗎?!”
卡爾一個踉蹌,聽到“吃肉”兩個字,原本已經渙散的眼神又重新聚焦了一點,拖著兩條腿繼續往前挪動。
看著眼前散亂的人群,克蘭的語氣里多了一絲別樣的意味,“一群連隊都站不齊的烏合之眾,如果現在就把‘執裁者’發給他們,你猜會發生什么?
他們要么會因為走火傷到自己人,要么,在遇到危險時,第一個念頭就是把槍口對準自己的長官,然后逃跑。”
莉雅沉默了,她知道克蘭說的是對的。
下方的訓練場上,哈維斯那如同洪鐘般的聲音再次炸響:
“跑不動了?很好!”
他站在隊伍旁,手里拎著一根木棍,卻并不打人,只是指著那些掉隊的人,“那邊有個木牌,自己過去把名字寫上,然后滾蛋!
記住!我的隊伍里不養廢物!也沒人強迫你們留在這兒!”
一個已經趴在地上干嘔的年輕人,聽到這話掙扎著抬起頭,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哈維斯。
所謂的征兵,難道只是為了把他們折磨一頓然后一腳踢開,然后狠狠嘲諷嗎?
果然這些混蛋都一個樣!
哈維斯的目光坦然與他對視:“怎么?不服氣?覺得我是在折磨你們?呵,敵人可不會給你們喘氣的機會!你們每多跑一步都是在救自己的命!”
隨后,哈維斯又向全場大聲宣布:
“都聽好了!所有堅持下來的人,晚上食堂加餐!一人一整塊烤肉,面包管夠!”
這句話,比任何威脅都管用。
那個趴在地上的年輕人,竟真的用手肘撐著地,一點一點地重新站了起來,匯入了那條正在緩慢移動的灰色人潮。
莉雅看著這一幕,輕輕嘆了口氣,但眉宇間的擔憂,卻悄然散去了幾分。
她轉過頭,看著克蘭的側臉。
“克蘭,你好像……一點都不擔心他們會恨你。”
“莉雅,他們為什么要恨我?”
克蘭將莉雅攬在懷里,輕輕撫摸著她的銀發,“我給了他們選擇,給了他們遠超別處的軍餉,還給了他們一個能吃飽飯、挺直腰桿的機會。
如果連這點苦都吃不了,那他們恨的,應該是自己的軟弱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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