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奇斯城外的河道上,一艘雕飾精美的商船破浪而行。
船首,黑木商會會長艾德迎風而立,嘴角掛著勝券在握的笑意。
他對手邊的副手得意道:“看著吧,那個該死的克蘭現在會跪在碼頭上,哭著求我們回來。”
副手諂媚地躬身附和:“那是當然!沒了我們,卡爾奇斯就是一座死城!”
艾德輕笑一聲,目光越過船頭,望向那座他既熟悉又鄙夷的港口,心中預演著一場早已寫好劇本的凱旋——那里,應該一片死寂,只有絕望的市民等待他們這些“救世主”的回歸。
然而,商船轉過彎道,港口的全貌瞬間撞入艾德的視野。
可他臉上的笑容一寸寸凍結。
沒有死寂,更沒有蕭條。
數十根巨型桅桿刺破天際,每一根都飄揚著繡有咆哮金獅的旗幟——那是金獅商會的徽記。
碼頭上人頭攢動,來往的人群絡繹不絕,絲毫沒有因為他們先前的離去而陷入冷清。
“那……那是什么?”
一個商人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金獅商會?!怎么會有這么多船?他們難道把所有的船只都派來了嗎?!”
沒有人回答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在那片繁忙得不像話的港口上,碼頭的嘈雜聲隔著老遠都能隱約聽見。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另一個商人失聲叫道,他指著一艘正在卸貨的大船,“那是金獅商會最大的貨船‘海鬃號’!我認得它!它不是應該停泊在溫爾頓嗎?!”
“他們哪兒來的這么多貨?難道他們把整個金獅商會的庫存都搬空了?”
“瘋子!他們都是瘋子!這么做,金獅商會就不怕嚴重虧損嗎?!”
甲板上的氣氛,從最初的自信滿滿瞬間跌入冰冷的死寂,然后又被無法抑制的恐慌點燃。
這些商人們爭論的聲音越來越大,像一群被捅了窩的黃蜂,混亂、憤怒,卻又充滿了無助。
他們曾以為自己是這座城市的命脈,是不可或缺的血液。
可現在,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這座城市換了一個更強壯的心臟,不僅沒有衰竭,反而跳動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有力。
要知道,這些錢本該是進他們口袋的!
看著金獅商會掙錢,遠比他們自己虧錢更難受!
艾德下意識地抓緊船舷,大腦一片空白,那個副手諂媚的吹捧還在耳邊回響。
此刻聽來,卻像是一記又一記響亮的耳光。
他甚至看到碼頭上有些市民,正指著他們的船,臉上帶著某種看熱鬧的、幸災樂禍的表情。
被耍了。
從頭到尾,他們就像一群自以為聰明的傻瓜,主動跳進了別人挖好的陷阱。
那個叫克蘭的年輕領主,根本就沒想過要向他們妥協。
他只是在等,等他們自己滾蛋,好給他騰出地方畫一幅全新的藍圖。
這哪里是死城?這分明是一座被喚醒的黃金之城,一座無需他們的參與便已蒸蒸日上的領地。
他們不是救世主,他們是……被遺忘的幽靈。
艾德強迫自己移開目光,不再看那些刺眼的旗幟和貨物,猛地轉身吼道:“走!去市政廳!我們去遞交‘復市請愿書’!這樣下去全便宜了那幫金獅商會的混蛋!”
一群人跌跌撞撞地沖下船,穿過碼頭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每一個擦肩而過的市民,臉上都洋溢著從未見過的輕松,那種表情像一記無聲的耳光,狠狠抽在每個商人的臉上。
碼頭的告示牌前早已圍滿了人,一名身穿制服的市集官站在公告欄前。
他目光平視前方,仿佛眼前這些曾經不可一世的商賈,不過是空氣。
艾德擠到最前面,正要開口,市集官的聲音便響起了。
雖然不大,卻清晰地鉆進每個人的耳朵:“奉領主克蘭之命,頒布《冷杉領市集新規》。”
“其一。”
市集官的聲音毫無波瀾:“凡外來貨物,進入卡爾奇斯城銷售者,皆須繳納兩成的‘市集調和稅’。”
人群瞬間炸開。
什么?進城賣貨,什么都沒撈到先交兩成的稅?!
這根本就不是稅,分明是赤裸裸的搶劫!幾乎抹殺了所有利潤空間!
“其二。”
市集官的目光終于落在了商人們身上,帶著一絲冰冷的嘲弄:“鑒于諸位先前擅自離城,擾亂市場,對本城造成嚴重經濟損耗。
如果想在本城重開商號,須先繳納一筆‘復市憑證金’。此金,概不退還。”
公告牌前,死寂一片。
“其金額,依據各位舊日商號的年收入而定。如黑木商會這等帶頭作亂者,至少需要5000金龍。”
艾德眼前陣陣發黑,身體晃了一下,被身后的副手扶住。
5000金龍?!還概不退還?
這不是敲骨吸髓,這是要將他們連皮帶骨整個吞下去,徹底斷絕他們卷土重來的根基。
克蘭這個黑心的混蛋,不僅要他們的錢,還要他們的尊嚴,他們的所有未來!
他們當然可以灑脫地離城而去,可他們已經在這里經營了大半輩子,供貨渠道,物流路線早就和卡爾奇斯城徹底綁定在了一起。
卡爾奇斯城作為北境的商業中心,就是因為其得天獨厚地地理位置和密布的河網交通才發展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