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匠鋪內,一聲巨響突然迸裂。
威里斯的身體被一股巨力彈回,手中那柄鐵匠鋪里最沉重的大錘脫手飛出,砸在石地上。
他盯著自己發麻的虎口,再看看鐵砧上那塊拳頭大的紫紅色礦石——上面只有一個不起眼的白點。
威里斯氣喘吁吁地開口道:“領主大人,這東西實在是太硬了……根本沒法破碎啊!我那位老師或許知道,但我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
山銅嗎?的確,這種金屬極少出現在矮人的聚居地以外,除了他們之外,鮮有人知如何對其進行加工。
冷鍛的話由于其延展性極差,因而極度困難;可一旦加熱又會變得易碎,無法熔鑄成其它形狀……威里斯實在想不到這種東西到底有什么實際用途。
亞當也站起身,這位來自“癲火秘盟”的合金研究大師,第一次在金屬材料面前感受到了知識的空缺:
“它的硬度和脆性是矛盾的,領主大人。鍛打和熔鑄都對它無效。
但是,我們或許可以嘗試換個方法。”
亞當攔住了威里斯,拖來一個特制的鐵臼。鐵臼通體由厚重的精鋼澆筑,內部光滑如鏡。
“既然我們不能硬砸……”
亞當將那塊山銅丟進去。
他舉起一根粗大的鐵杵,這根鐵杵的底端端被磨得鈍圓。
“那就利用它的脆性。”亞當解釋道,“山銅的結構雖然緊密,但它缺乏韌性。高頻的、短促的沖擊,就會沿著它內部的微小裂隙擴散。因此我們可以用震的,而不是用砸的。”
亞當的動作精準而富有節奏。
“咚!咚!咚!”
沉悶而富有節奏的撞擊聲開始在鐵匠鋪里回蕩。
鐵杵一次次地沖擊著鐵臼中的礦石。
每一次撞擊,都伴隨著細微的“嗡嗡”聲,那是礦石內部結構在壓力下震顫的反饋。
最初的幾分鐘,紫紅色的山銅礦石紋絲不動,看不出有絲毫的變化。
但亞當沒有停,他的額頭滲出汗珠,手臂肌肉一直緊繃著。
他根據每一次反震的細微差異,調整著落杵的角度和力度。
終于,一聲清脆的“咔嚓”聲響起。
堅硬的山銅礦石,崩裂開來。
一道道裂紋迅速蔓延,隨即,它碎成了數塊大小不一的紫紅色碎片。
威里斯瞪大了眼睛,他沒想到還真可以這么干。
但亞當只是隨意抹了把汗,然后用小鉗子夾出碎裂的礦石,將其再次放入鐵臼。
理論成立,那么就看實踐下去能否達到克蘭要求的顆粒大小了。
更多的工匠圍了過來,他們開始模仿亞當的動作,輪番上陣。
“咚!咚!咚!”
整個鐵匠鋪變成了喧鬧的磨坊,因為這個過程依靠固定軌跡的蒸汽機沒法代勞,只能憑借人工施加巧力慢慢”震“碎它。
工匠們揮舞著鐵杵,汗水浸透了他們的皮坎肩。
他們一邊砸,一邊忍不住小聲嘀咕。
“我感覺我祖父的在天之靈正在用鐵鉗抽我的屁股……”
“咱們不會是北境第一個,因為砸石頭太賣力而累死的鐵匠吧?”
“噓……小聲點,領主大人還看著呢!”
在全員的努力下,那塊拳頭大小的山銅原礦被粉碎成細小的金屬渣子,克蘭根據粒徑親自劃定了標準。
砸碎的山銅顆粒,必須通過三種不同孔徑的篩網。
粗的,細的,粉末狀的。
而每一種,都必須精確到毫厘。
當最后一批山銅被碾成最細膩的紫紅色粉末時,克蘭取來一袋白色黏土,展示給現場的大家伙看。
“這是霍克最近研究出的新黏土,比水泥干得要快得多。”
克蘭簡意賅,“山銅粉三份,黏土一份,加水混合。”
當所有用耐火磚制成的模具都被填滿壓實,克蘭指向了那座改造過的高溫窯爐。
“然后放進去,小火,烤它一天。”
工匠們的臉上滿是困惑和疲憊,但對于克蘭的命令,他們依舊選擇不折不扣地執行。
亞當將山銅粉末與一種特制的白色黏土按精確比例混合,加水,攪拌成泥。
然后,壓入一個圓盤狀的模具,按照不同的山銅礦碎屑粗細制作不同的圓盤。
“放進窯里,用最高溫度,燒它一天。”
當窯爐的門被關上,威里斯靠在墻邊,甩動著酸脹的胳膊輕輕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