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高興得太早。”
病房里,那股劫后余生的狂喜還未散盡,一盆冷水就已迎頭澆下。
簡短幾個字,讓原本松弛下來的氣氛重新繃緊。
凱恩和雷薩臉上的笑意僵在嘴角,猛地抬頭望向克蘭。
“這只是第一步。”
克蘭緩步走到床邊,觀察著妮婭的反應,青霉素的效果比他預想的還要好很多。
他沉聲分析道:“她的身體剛剛打贏了一場硬仗,但那不意味著敵人已被徹底殲滅,它們只是暫時潰退,潛伏起來,等待卷土重來的時機。”
他轉向凱恩和雷薩:“接下來的半個月,才是真正的決戰。我需要根據她身體的每一絲細微變化,持續調整藥劑劑量。
藥量過多,會損傷她的生命本源;藥量不足,那些‘細菌’就會記住這種藥物,變得更強大、更狡猾。
一旦它們卷土重來,這‘奇跡之藥’就會徹底失效,到那時,這片大陸上將再無任何東西能挽救她的生命。”
一番話,將兩人從神跡的震撼中徹底拉回殘酷的現實。
他們看著克蘭,眼神中再無半點輕視,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敬畏難以喻的復雜凝重。
雷薩臉上的肌肉劇烈抽搐了幾下,羞愧、悔恨、感激……種種情緒在他粗獷的面龐上交織。
他想起了來時路上的絕望,想起了族中其他患上同樣病癥卻只能等死的族人,再看看眼前這個創造了神跡、又冷靜地指出后續風險的男人。
自己剛才,竟然用刀指著氏族的救世主。一股灼燒般的羞恥感淹沒了他。
他猛地站直身體,在凱恩錯愕的目光中,大步走到克蘭面前,隨即“撲通”一聲,單膝重重跪地,堅硬的石板發出沉悶的響聲。
他低下那顆曾高傲不屈的頭顱,聲音因激動而沙啞:“我,霜牙氏族的雷薩,為我的愚蠢和冒犯,向您致以最深的歉意。您是妮婭的拯救者,是霜牙氏族永遠的恩人。”
凱恩也緊隨其后,毫不猶豫地與雷薩并肩,一同單膝跪下。
他沒有多,但這個動作已勝過千萬語——這是雪豹族戰士最莊重的禮節,代表著最徹底的認可與臣服。
“起來吧。”
克蘭的聲音依舊平靜,“我接受你們的道歉。但最好的補償不是跪下,而是接下來的日子里配合蘇拉醫生,照顧好妮婭。”
就在這時,病床上的妮婭輕輕顫動了一下。
她的眼皮抖動著,緩慢而艱難地睜開,那雙原本黯淡無光的藍色眼眸中,重新煥發出微弱卻堅韌的光彩。
她大口喘息著,視線模糊地掃過四周,最終定格在克蘭身上。
她的嘴唇輕微翕動,發出沙啞的低語,仿佛從遙遠的回音中傳來:“克蘭……大人……”
她的聲音虛弱得幾乎聽不見,卻帶著一種從死亡深淵掙扎回歸的劫后余生。
她試圖抬手,指尖艱難地動了動,似乎想觸碰克蘭,卻最終無力地垂落。
“我……我好像……被祖靈遺棄在了冰原深處……”
妮婭的眼眶濕潤了,晶瑩的淚水沿著蒼白的臉頰滑落,“那里又冷又安靜,我怎么祈禱都沒有回應……謝謝您……是您的聲音……把我從那片永恒的寂靜里,拉了回來……”
夢?是因為高燒不退引起的幻覺嗎?
克蘭他輕微頷首:“別擔心,你沒事了。接下來好好配合治療,一切都會好起來。”
就在妮婭短暫蘇醒的間隙,一直強撐著的莉雅身體輕輕晃了一下,幾乎要栽倒。
克蘭眼疾手快,立刻轉身將她穩穩攬入懷中。
他這才發現,莉雅的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
為了精確維持地下室的無菌環境和恒溫法陣,雖然魔力尚有盈余,但十多個小時持續而精準的操控還是讓她透支到了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