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在一種古怪的和諧氣氛中結束。
最先離席的是小刻,她心滿意足地打了個可愛的飽嗝,一手拉起身邊的鈴,另一只手朝扎羅勾了勾手指。
“大哥哥,我們去街上巡邏啦!”
清脆的聲音在走廊里回蕩,還夾雜著扎羅興奮的“嗷嗚”聲和鈴小聲的驚呼。
格里芬則早就吃飽喝足,不知飛到哪個角落溜達了,反正城堡里也鬧不出什么幺蛾子。
轉眼間,原本熱鬧的長桌旁只剩下了他們三個。
克蘭的手臂自然搭在莉雅椅背上,指尖輕觸她垂落的發絲。莉雅只是低聲與他交談,兩人間的低語將瑟芮婭隔絕在外。
瑟芮婭的目光凝固在這個動作上,一時間,她突然感覺自己有些無所適從:
作為王庭最杰出的近衛隊長,皇室劍圣,保護皇室血脈是她刻在骨子里的使命,每日如此,夜夜盡然。
可現在,她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莉雅……或者說莉蒂茜婭殿下,根本不記得她。
她甚至很反感自己離她太近,一有機會就和那個叫克蘭的男人膩在一起。
明明……是她先來的……
明明是自己看著殿下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明明是自己教她識字,教她魔法,陪她度過了無數個在王庭中枯燥又漫長的午后。
可現在,殿下眼中所有的信賴與依戀,都給了另一個男人,再也沒有了自己的半分位置。
放在桌邊的佩劍發出一聲輕微的嗡鳴,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心緒。
瑟芮婭拿起劍緩緩起身,避開莉雅和克蘭的目光,面朝空無一人的走廊走去。
“殿下,屬下先行告退。”
她默默走出了溫暖的餐廳,來到城堡后方空曠的中庭。
夜風卷著雪沫,冰冷刺骨。
瑟芮婭站在空無一人的中庭里,緩緩拔出長劍,劍身在清冷月光下,宛若一泓流動的秋水。
她閉上眼,調整呼吸,然后揮出了第一劍。
沒有斗氣,沒有劍光,只是最基礎的動作。
每一個動作都精準得如同尺量,每一個角度都完美得無可挑剔。
兩百多年來,她就是這樣日復一日地重復著這些枯燥的動作,將劍術融入自己的血肉與靈魂。
這是她的使命,是她的責任;劍是她的伙伴,卻也是她的枷鎖。
她必須時刻保持鋒芒,一旦收斂,劍就鈍了,劍意也就廢了。
劍鋒破開風雪,發出細微的嗚咽。雪花在劍身周圍形成一道道優美的渦流,又被無情地斬碎。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試圖用這種方式將腦中的雜念一同斬斷。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清脆的掌聲突兀地在寂靜的中庭響起。
“啪、啪、啪。”
瑟芮婭的動作戛然而止,身體瞬間繃緊。
她猛然回身,劍尖直指聲音傳來的方向,綠色眼眸中滿是驚駭與戒備。
克蘭正站在不遠處的廊柱陰影下,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他是什么時候來的?
憑她七階劍圣的感知,竟然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后有人靠近?!
如果對方是敵人……瑟芮婭的后心竄起一股涼意。
“別這么緊張。”
克蘭從陰影中走出,臉上帶著那副讓人看不透的微笑,“劍圣閣下的劍舞很優美,我只是看得入迷了,沒忍住。”
瑟芮婭看清來人只有克蘭一個,莉雅并未跟來,心中的戒備稍稍放下,但眼神依舊冰冷。
克蘭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直接開口道:“莉雅她在書房看書,她最近在研究一些新術式,很專注。”
一句話,就堵住了瑟芮婭所有想問的問題。
瑟芮婭沉默著收劍歸鞘,冷冷地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她不相信這個男人會無緣無故地跑來這里,只為看她練劍。
“我來,是想請你幫個忙。”
克蘭向前走了幾步,目光落在瑟芮婭手中的長劍上,眼神里帶著一種純粹的、屬于武者的熱切。
“我想請你和我對練一場,不知瑟芮婭女士,是否愿意?”
是否愿意?
瑟芮婭的瞳孔微微一縮。
她當然愿意!
被那個神秘強大的女惡魔用威壓震懾,憋了一肚子火沒處發。
之后在餐廳里,又被克蘭和莉雅那種旁若無人的親密喂了一嘴的“狗糧”,更是讓她郁結難平。
現在,這個罪魁禍首竟然主動送上門來要求對練?
這可是你主動提出來的,稍微“教訓”一下上點重量,也怪不得我了吧?
只要別太過火,讓他稍微吃點苦頭,想必那位也不會多說什么。
想到這里,瑟芮婭緊繃的臉上,竟然緩緩綻開一抹冰冷的笑意。
“克蘭領主,我樂意至極。”
……
中庭的積雪被劍氣清理出一片空地。
既然是劍招比試,克蘭當然沒有使用那把執裁者玩美式居合,而是照例選擇了終夜。
“準備好了嗎?”
瑟芮婭單手持劍,劍尖斜指地面,擺出了一個優雅而從容的起手式。
她甚至沒有釋放斗氣與魔力,那是一種源于絕對自信的傲慢。
克蘭深吸一口氣,雙手握緊了劍柄,將沉重的劍身橫在胸前,擺出了一個樸實的防御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