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面前唯一的心腹下令,聲音沒有一絲顫抖。
這是她早就準備好的,用于應對最壞情況的預案。
命令下達,一張無形的網絡開始運轉。
大部分癲火秘盟的溫和派成員,開始借助金獅商會遍布北境的貨運渠道,偽裝成貨物、護衛或是隨行的仆從,被分批次地向著城外悄然轉移。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擁有直面死亡的勇氣。
一處陰暗潮濕的審訊室里,一個被捕的成員不敢咬碎藏在牙齒里的毒藥,以饒其性命為條件,盡數吐露了組織的存在和“部分成員藏匿于某些商會”的情報。
當然,他最后還是被判處了極刑,被打斷四肢扔在地窖里,親眼看著鼠群將自己一寸寸啃噬。
幸運的是,阿萊雅行事向來滴水不漏,這個成員并不知道她的具體身份和地位。
這為阿萊雅爭取到了寶貴的轉移時間,但也意味著她現在并不安全,隨時都有可能暴露。
卡爾奇斯城的城門,如今只開著一道僅容一車通過的狹窄縫隙。
每一個想要出城的人,無論身份,都得像牲口一樣被城衛軍粗暴地翻檢盤查,哪怕有一絲一毫的牽連也會血濺當場。
至于進城?想都別想。
“大人,城西的聯合商會會長會說是有要事相商……”
一名近衛騎士單膝跪在城主府的書房門口,頭垂得幾乎要碰到地面。
“讓他滾!”
回答他的是一只砸在門板上的鎏金酒杯,價值不菲的酒液混著殘片四下飛濺。
書房內,凱文正煩躁地來回踱步,腳下是早已被踩得不成樣子的名貴地毯。
輸了。
他表面上贏了,以雷霆之勢剿滅了癲火秘盟在城內的所有據點,將那些黑袍瘋子的腦袋掛滿了城墻。
可他心里清楚,他輸得一敗涂地。
阻魔金塵沒了,莫羅斯那個瘋子的尸體也沒找到,秘道里只有一地被捏成肉醬的碎塊,連拼都拼不起來。
他是逃走了嗎?還是障眼法?沒有確定莫羅斯的死訊前,他根本沒法放心。
最讓他無法忍受的,是那股盤踞在心頭的、來自未知的恐懼。
那個神秘的第三方,就像一頭潛伏在黑暗中的猛獸,不動聲色地叼走了所有的戰利品,只留給他一地雞毛。
“廢物!一群廢物!”
凱文抓起桌上一疊關于城內商業受損的報告,狠狠撕成了碎片,“搜!繼續給我搜!就算把地磚都給我撬開,也要把那只老鼠找出來!”
與此同時,金獅商會的一間地下密室里。
阿萊雅正對著地圖出神。
“大人,最后一批人已經送出去了。”
一名心腹低聲匯報,他的聲音里帶著無法掩飾的疲憊和憂慮,“但是……我們有四個成員在城門被攔下了,現在恐怕已經……”
阿萊雅沒有回頭,只是伸出手指,在地圖上那個代表“卡爾奇斯城”的圓點上,輕輕畫了一個叉。
“凱文已經瘋了。”她平靜地開口,“現在,我們也該準備離開了。”
“那我們……接下來去哪?”
阿萊雅的手指順著地圖上的溪流,一路向北,最終,停在了一個毫不起眼的角落。
冷杉領。
“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何況,現在我們還有別的選擇嗎?”
是啊,還有別的選擇嗎?
阿萊雅走到狹小的窗口,從縫隙間望出去,能看到城衛軍的火把在街道上橫沖直撞,時不時傳來幾聲凄厲的慘叫。
這座城,已經死了。
這座曾經的北境明珠,如今只剩下壓抑、血腥與蕭條。
凱文或許贏得了這場戰爭,但他城主的威望,也早已在這場瘋狂的清洗中跌至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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