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兒立在那兒,烏發被風拂亂,眼神清明得駭人。那是我從未見過的神色,像是從迷霧中歸來,冷靜、果斷,甚至帶了幾分肅殺。
    “既然銀盒里除了這家酒肆,其他景象與鶴嶺城不同,”他沉聲道,“這里便應是我們該著手之處。”
    我一怔,盯著那“巷深酒肆”的歪斜牌匾,總覺得那“深”字像是被風掀動的暗影,搖搖欲墜。
    蓮兒卻又頓了一頓,目光微沉,語氣低了幾分:“你……記得離安前輩遠一點。”
    我心頭一驚:“你這話什么意思?安前輩他——有什么不對勁?!”
    蓮兒沒有立刻回答,只抬手按了按額角,仿佛那銀盒中的碎片記憶還在腦中翻滾。過了半晌,他才緩緩道:“我也說不清……只是那一瞬,我看見了些不對的東西。”
    “不對的東西?”我追問。
    他抬眸看我,眼底閃著微光:“我也說不清楚。”
    我愣住。想到之前安前輩那一閃而過的微笑,寒意直竄到后頸。
    “不會吧……他不是說在替我們查線索么?他還和華商在一起——”
    “正因為如此,才危險。”蓮兒的語氣不容置疑。
    “哎喲糟了!”我一拍額頭,慌忙道:“那華商豈不是危了?他雖然平時看起來機靈,但萬一信了安前輩的什么話——”
    蓮兒沒再多,只抬掌往前一推。
    那門“吱呀”一聲,竟自己裂開。風掠過門縫,卷起滿地灰塵。
    我探頭一看,整座酒肆空蕩蕩的。那些原本堆得滿地的酒壇、檀木桌案,此刻一個不剩。只有殘燈一盞,在角落里孤零零地晃。
    “有人先我們一步。”蓮兒沉聲道。
    他輕身掠入,幾乎未發出半點響動。我緊隨其后,仍忍不住小聲嘀咕:“這酒肆是鶴嶺城里最熱鬧的地方,怎么說沒就沒了?”
    蓮兒在角落蹲下,指尖輕觸那被掀開的地磚,眉頭越鎖越緊。
    “酒氣,一點都沒有。”
    我皺了皺鼻子,果然,空氣里不見半點酒香。那股子濃烈的糯香、混著陳年的木香,全都消失得干干凈凈。仿佛這里從來沒釀過酒。
    “走,我們去安前輩那兒。”蓮兒起身,語氣堅定。
    我趕忙跟上,一邊走一邊嘟囔:“哎,你發現沒有,我們這一路就沒離開這幾處地兒。要么是書鋪,要么是客棧,要么又是這酒肆、破廟,轉來轉去像被人牽著鼻子走。”
    “別亂說。”蓮兒未回頭,只輕聲道。
    “還有啊——”我一邊喘氣一邊說,“你輕功能不能慢點?我這條命還想多留幾天。”
    他卻在前方突然頓住。
    我正說得起勁,鼻尖差點撞上他背,氣還沒喘勻,便聽他低聲道:“不對。”
    我愣了:“哪兒又不對?”
    蓮兒轉過頭來,眼神銳利如刀:“你有沒有發現,這街上——沒有人。”
    我怔了怔,定睛四顧。街巷深處,連個影子都沒有。
    原本白日里喧囂的鶴嶺城集市,此刻空得能聽見自己心跳。
    “是啊,”我喃喃道,“我剛要說到這點。雖然我們進來時這鶴嶺城就挺安靜,可這也太安靜了些……”
    蓮兒的神色閃過一絲迷茫。那神情讓我心里一緊——就像銀盒幻境里,他每次要崩解之前,眼神都會這樣一瞬恍惚。
    “喂,”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別嚇我啊,咱不會又沒出來吧?”
    他沒有答,只握住了我的手。那力道不重,卻帶著一種確定的溫度。
    “先走。”
    等我們趕到安宅時,院門半掩,門前積了薄薄一層灰。
    “前輩?”我探頭喊了幾聲。無人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