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喘勻一口氣,尚未來得及偷懶裝昏,就聽“呼”地一聲輕響,祠堂神龕之上,那半幅白帕再次一動。
紅絲翻卷,朱字浮現:
第三案:血腳怪夜襲村婦,疑為村內舊魂反噬
我一哆嗦,倒吸一口涼氣,險些從神座上翻下來。
“又來了?!”
蓮兒攏袖而立,抬眼望向帕上新字,眼中微有凝思之意。
華商手中扇子一頓,低聲笑道:“昨夜那怪,果然不是空穴來風。”
我喉頭發緊,想起那夜驟風之中,我與蓮兒、華商被迫共宿村中破屋,那窗外突如其來的腳步聲,咯噠咯噠,仿佛挾著舊年冤魂的哀鳴。
一黑一白,兩只腳,一高一低,踏入夢中,又似踏進魂魄。
那怪影逼得我臨時跳起“秧歌逃命步”,險些魂飛魄散。可我如今才知,那東西——竟是這“曲山三案”最后要定判的惡鬼?
“這鬼……”我喃喃,“它到底是誰?”
紅絲再動,帕上赫然浮現一行小字:
“鬼影為曲家舊主所化。”
我一愣:“曲家舊主?”
蓮兒面色微斂,沉聲道:“或是曲氏族長一脈。”
“等等!”
華商冷不丁一聲,“那頭一案的童子魂說過,道人封村,要以‘一族獻魂’,他該不會……”
我腦中霎時閃過昨日幻境中,那高懸祖祠木匾之下,十余村人跪拜的身影。
“他該不會是——主動獻身,獻了自個一家?”
“若真如此,”
蓮兒點頭,“他便成了封形之首魂,承受三案殘魄。”
我喉嚨發干:“那為什么成了這副樣子?半白半黑,一腳高一腳低,還專挑‘整腳’咬?”
華商語氣頗為嫌棄:“為封印而棄人形,百年不眠不寐,不瘋才怪。”
蓮兒淡淡接道:“曲村封閉百年,已將‘長短錯足’視作人形本貌。你我三人俱是異類,不依其形,便是‘亂者’。”
一陣寒意從腳底直沖脊背。
“那他長成那副樣子,一腳高一腳低,還黑白分明……”我咽了口唾沫,聲音有點抖,“究竟是為何?”
蓮兒垂眸,未答,半晌道:“暫不得解。”
我眉心一跳。
華商折扇在指間一轉,低低笑了聲:“只怕再過數載,這村的后人也不記得‘腳本來該一樣長’。”
我抬眼望向白帕,那半幅帛上,新案字跡將落未落,血色未干,映著光、透著冷。
我心中莫名沉了一下。
這“腳怪”不是惡鬼。
他只是百年前,那個主動獻身,斷了血脈,也要護得村中余火不斷的人——
只是他,不再是“人”了。
我低聲罵了句:“這年頭,活得不像個人的,倒真都是好人。”
系統:“……”
我:“你別接話。”
系統:“……明智。”
帕上朱光微閃,一段古拙字體悄然浮現:
“吾名曲沉生,曲氏舊主。一念封魂百載,只為留村一縷活路。”
我渾身一震,心頭突生一念。
“你們說……”
我低聲開口,“這三案一一相扣,是不是——原本就不為誅邪,而是……救人?”
蓮兒目光微動:“你說下去。”
我咽了口唾沫,豎起三根指頭:“第一案,獻童為形,是為了替代封印媒介;第二案,女被祭井,雖誤,亦為求水凈;如今第三案,這血腳怪,怕不是冤魂,而是守門者。”
“他用自己的魂……鎮壓封陣?”
蓮兒頷首:“此解有理。”
華商眼神亦緩了幾分,指尖輕叩扇骨:“那,帕之破法,便非驅邪,而是——還魂。”
我腦袋嗡的一聲。
“你們說輕巧,這‘還魂’得怎么還?”
帛上緩緩浮出新字:
“神主若念吾名,償吾誓,予吾身之形,吾愿解印,歸魂入土。”
我:“……我?”
“神主之位,不用白不用。”華商笑瞇瞇補刀。
蓮兒已將手中祭牌遞至我手中,輕聲道:“你來。”
我手指一抖,差點將那木牌掉地上。
“你們誰也別笑,我這一身命數,全靠嘴硬才茍到今天!”
可那陣眼處的血光卻越發盛了,地面微微震顫,紅絲如蛇般自我腳下蜿蜒而起,-->>仿佛在催我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