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階試煉已開啟,名稱:嗔。內容類別:情緒挑撥、記憶擾動、幻覺沉浸。”
系統這聲一出來,我心中就“咯噔”一下,直覺告訴我,大事不妙。
還沒來得及提起拐杖抖三抖,腳下的石磚便“咔啦”一聲碎了個干凈,跟我那點主角尊嚴一樣,說塌就塌。
我“咦啊”一嗓子剛沖上喉頭,人已直挺挺往下墜去。
這劇情,我熟。
上回從懸崖掉下去的時候,不也是先落個山洞、再砸個水坑?
這回一樣——噗通一聲,天地翻涌,我又掉進了水里。
嘖,老天爺八成是記恨我那年偷我爹,哦不,南宮老爺祭山的燒刀子,不敬山神,逮著水來整我。
只是這水——非比尋常。
冷得像祖墳地底鉆出來的冤魂,滑得像是萬千舊賬化成的蛇,直往骨縫里鉆,一纏就不撒口。
我剛蹬了兩下腿,整個人就跟擱在爛泥田里的鴨子似的,撲騰半晌不見起色,反倒越掙越沉。
一時間耳邊水聲嘩啦啦,冷得我皮骨都要散了架。
四周幽暗得幾近死寂,只有一股熟悉又說不清的低語,在耳邊纏繞:
“你活著做什么?”
“你就是個廢物。”
我腦子一懵,下意識想喊:“閉嘴!”
可那聲音卻一字一頓,越來越近,越來越真:“連娘親都不想見你,你怎么不早點死了算了?”
我心頭猛地一顫,水中四點微光朝我逼近。我睜眼——卻差點心臟停跳。
是一張臉。
不,一具身體,兩張臉。長在一起的雙頭怪物,一左一右,赫然是——我二哥和四哥的模樣。
我血液瞬間凍結。
“你們……”
我嘴唇發顫。
我記得他們。太記得了。
我五歲那年,三哥給我做了第一柄小木劍,結果那劍第二天就斷在蓮池邊,而我——被他們兩個摁進水池,連喘氣的機會都沒給我。
說是玩笑,口氣卻半點不輕。
“恭兒,你活得真夠久。”
二哥的臉咧嘴而笑,牙縫里像藏著冰。
“娘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四哥的臉緊跟著冷冷開口,“因為你不成器。”
我怔住了,水流貼著耳膜翻滾而過,被裹在水底的回音里,一遍一遍沖刷。
“……不成器。”
“丟人現眼。”
“將軍府的臉,都叫你丟盡了。”
是我記錯了?還是……他們真的說過?
我開始分不清了。
腦海里仿佛有兩道聲音在撕扯:一邊說,那不過是年少打鬧的戲,你何苦放在心上?一邊卻低語,那是他們最真實的心聲,只是你一直不愿承認罷了。
水越深,心越沉。
我忽地生出一種錯覺——不是幻境將我困住,而是我自己,活在這些聲音里,從未走出去過。
我動作一頓,胸口悶得像壓著千斤巨石。
腦海里忽然浮現出那晚我娘,哦不,應是南宮府將軍夫人,喚我入房的情景。
我十歲,春末。她倚在榻上,面容微倦,指尖捻著一塊紫玉,語氣淡淡:“恭兒,這塊玉雖不值幾何,勝在寓意。你記著——活得明白,比活得厲害重要。”
她的手極瘦,摸在我頭頂的時候,我甚至不敢抬頭。
她不是我的娘,我知道。
她從青樓帶我回南宮府,不過一句“可憐”,也許還有幾分心軟。可這些年,她從未親口喚我一句“兒”,也未讓我進她的內院一步。
我亦從不敢妄稱自己是她的“兒”。
她從不打我,卻也從未在我被訓斥時護過一句;她對我說話,總是溫溫和和,卻永遠隔著一層。
我拿那塊玉,當成命根子。
直到后來與四哥爭執時一氣之下摔了。
玉沒有破,她也沒罵我。
她什么都沒說,只是望了我-->>一眼,那眼神不怒也不憐,只像在看一個“做得不夠好的陌生人”。
從那以后,我便再不敢進她屋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