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漸近，蓮兒一身妖紅，出現在這陰暗潮濕的地牢里，旁邊跟著一個黑衣人，臉隱在長袍里看不清長相。使勁眨了眨眼睛，我掙扎著要站起身來，卻無奈腳一麻，又跌坐了下去。

嗓子干啞得厲害，正想向蓮兒問個清楚，他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卻穩穩地傳到我耳邊：“南宮逆賊一眾消失了。”不是疑問句，平靜得只是在陳述現實。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腦子嗡嗡的，似乎有許多聲音在我耳邊吵個不停。

蓮兒又皺了皺柳眉，似乎有點不耐煩：“南宮恭，你到底把兵符藏哪了？”

兵符？我想起我去年生辰收過一個雞心血玉，前年打過一把銀紋短刀，南宮將軍府每年清庫后都會剩下很多小玩意兒，有的是爹和哥哥們的同僚送的，有的是我搜刮回來的，有的是皇上賞賜的……可是我想了一想，卻始終不記得有見過什么兵符。

急著想搖搖頭，蓮兒愈加陰沉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廢柴，你本就是南宮府遺棄的一枚棋子，趕快把兵符交出來，否則，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之地！”

耳朵里的嗡嗡聲似乎更吵了。

我向來不喜下棋，尤其不喜那種“啪”一聲落子，然后“嗒”一聲被吃掉的凄慘瞬間。

總覺得那棋子死得太沒體面，像是自己走著走著，突然被命運摁頭，送去當了冤種。

可我也知道，世上許多局，不殺幾顆卒，是吃不到人家將的。

小時候，我連和我那最不會騙人的三哥對弈，也總是輸得一塌糊涂。有一回我實在氣不過，眼看著“將”被圍了個結實，火冒三丈，手起盤飛，一整盤棋都被我掀了。黑白子嘩啦啦一地亂滾，我氣得不行，三哥卻坐在那頭傻樂，一臉慈父般的溫柔：“你這性子，總舍不得丟掉那些無用的子兒，當然走不通。”

我當時氣得直哼哼：“可他們明明都還在！”

又怎就認定他們是“無用”了呢？

那些被舍掉的棋子，興許壓根兒就沒想攻城拔寨、沖鋒陷陣，它們可能只是想窩在棋盤一角，撿點邊角料，過個安生日子，哪怕被忽略也無所謂。

可惜——

棋子就是棋子。

落了局，便身不由己。

不想攻？不好意思，你是“卒”，你不往前走都不配叫自己一顆“子”。

哪怕你只想安靜地做顆廢棋，也終究會有人拿你去堵路、去換子、去做棄子，一路推著你往死路上走，然后在你臨終前，輕描淡寫地來一句：

“辛苦了。”

這世上最殘忍的，莫過于你只想躺平，但命運硬說你肩負主線。

我漠然地盯著蓮兒的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我笑了：“你是何時得知，我就是那顆被舍棄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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