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秀政在鳴人對面坐下,背脊挺得筆直,作為戰國以來世襲的貴族,他打心底看不起這些靠著被人雇傭干臟活逐漸發家的忍者。
鳴人沒有看他,只是專注地擺弄著桌上的茶具。他提起小巧的鐵壺,將溫熱的茶水注入藤原秀政面前的空杯中。水流平穩,不濺一滴。他的動作優雅而從容,每一個細節都無可挑剔,完全不像一個在戰場上廝殺的忍者,反倒更像一個自幼接受過嚴格禮儀教導的世家子弟。
這詭異的和諧感,讓藤原秀政心中的不安愈發濃重。
這小子,搞什么鬼。
“藤原大人,聽說你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都很出色。”
鳴人終于開口,第一句話就讓藤原秀政的心臟猛地一縮。
他強行壓下翻涌的情緒,端起茶杯,試圖用這個動作掩飾自己瞬間的僵硬。
“漩渦政委對我的家事很感興趣?”他反問,刻意在“政委”這個稱呼上加重了讀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聞的譏諷。
鳴人笑著點頭,那笑容依舊溫和,卻不達眼底。
“當然。畢竟我們可能要長期合作,了解合作伙伴的家庭情況,是基本的禮貌。”
說完,他從懷中取出一份薄薄的卷宗,輕輕推到藤原秀政面前的榻榻米上。
“這是……”
藤原秀政沒有伸手去拿,只是戒備地盯著那份卷宗。
“一點不成敬意的資料。”鳴人替他回答。
卷宗的封皮上沒有任何字樣。藤原秀政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伸出手,緩緩將其打開。
只看了一眼,他的呼吸就停滯了。
卷宗上詳細記錄了他五個子女的姓名、年齡、就讀的學校、平日的興趣愛好,甚至……包括他們最近一周內,每一天的詳細行蹤軌跡。
精確到了他們什么時間、在什么地點、見了什么人。
藤原秀政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那份卷宗在他掌中被捏得變了形。他手中的茶杯開始輕微地晃動,茶水在杯沿泛起漣漪。
鳴人仿佛沒有看到他劇烈的情緒波動,繼續用那種平淡的、敘述事實的口吻說道:“你的長子藤原隆,在大名府的武士學院就讀,天資不錯。他很喜歡在每周三的下午,獨自一人去城西的那家溫泉放松。那里的清酒,味道確實很好。”
“你的次子藤原誠,在京都經商,很有頭腦,最近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不過,他似乎和一位名叫‘小夜’的歌姬走得很近,幾乎每晚都會去聽她唱曲。”
“至于你的三個女兒……我就不廢話了,你自己看吧。”
鳴人說到這里,話鋒一轉,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他只是端起自己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我已經安排了我最可靠的護衛隊,對他們進行全天候的‘保護’,確保他們不會遇到任何危險。無論是來自京都的商業對手,還是大名府里那些看不慣你的政敵。”
保護。
這個諷刺的詞匯狠狠刺進了藤原秀政的耳朵里。
這不是保護。
這是監視,是威脅,是赤裸裸的人質要挾!
藤原秀政的臉漲得鐵青,他再也無法維持表面的鎮定,猛地將手中的茶杯砸在榻榻米上。茶水四濺,在他華貴的官服上留下深色的污漬。
“你這是在威脅我?”他嘶聲低吼,唾沫飛濺。
鳴人搖了搖頭,笑容反而更加真誠。
“不,藤原大人,你誤會了。這是保護。”
“畢竟,您作為大名府的首席謀臣,位高權重,樹大招風,肯定有很多潛在的敵人。我只是想確保,您的家人不會成為那些宵小之輩攻擊您的軟肋。我是在幫你,藤原大人。”
鳴人的內心毫無波瀾。
他有時覺得這種威脅式的溝通很無聊,畢竟,他從未遮掩自己的武力,識趣本應該是理所當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