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公子此詩……”她凝視著虛空中的文字,聲音輕得只有近處幾人能聽見。
    “我知道了!”一名羅天峰弟子猛地站起,衣袖帶翻了案幾上的酒盞,琥珀色的液體在青玉案上蜿蜒如蛇,“凡紙難承真,這是文字在自焚啊!”
    他聲音發顫,像是目睹了神跡的虔誠信徒。
    周圍弟子紛紛變色,有人不自覺地后退半步,仿佛那燃燒的紙張是什么洪水猛獸。
    “上古大儒揮毫潑墨,皆用特制金帛。”又一人起身,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腰間玉佩,“據說當年書圣著‘春嫣’,竹簡三日不干,就是因為……”
    “放屁!”逸云門那邊傳來刺耳的嗤笑,楊俊偉一腳踢開面前的矮幾,酒水濺在繡著金線的衣擺上,“就憑他?也配與上古大儒相提并論?”
    楊小凡靜立火前,火光將他半邊臉龐映得忽明忽暗。
    他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眼底卻暗流洶涌。
    這些嘲諷他早已習慣,但今日不同……
    他能感覺到體內天道之書正在瘋狂翻動,那些新生的文字如同活物般在書頁上蠕動。
    東方音蔥白的指尖死死攥住紗袖,貝齒無意識地咬著下唇。
    她看著那些在火焰中非但不毀反而愈發耀眼的金字,心頭突然涌起一陣難以喻的悸動。
    這感覺就像……
    就像幼時,可通鬼神。”
    當時只當是夸大其詞,如今想來,古人誠不我欺。
    琴音就在這時悠然響起。
    那音律初時如泣如訴,漸漸又化作金戈鐵馬。
    楊小凡心神為之一蕩,眼前仿佛浮現出自己這些年的坎坷——從天才到廢柴,再從廢柴一步步爬回巔峰。那些冷眼與嘲笑,那些背叛與算計,此刻都化作了琴弦上最凄美的顫音。
    “莫愁歧路無知己,天下何人不念君?”
    東方音的嗓音帶著微微的啞,像是壓抑著某種難以說的情緒。
    楊小凡倏然睜眼,正對上她那雙含著水光的眸子。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傾蓋如故”。
    “楊俊偉!”黃朝陽的喝聲打破了這微妙的氛圍,“玉如意拿來!”
    楊俊偉臉色鐵青,握著玉如意的手背青筋暴起。
    他死死盯著楊小凡,眼神怨毒得能淬出毒來:“你給我等著……”
    玉如意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楊小凡伸手接住的瞬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只聽“咔嚓”一聲脆響,碧綠的玉石在他掌心碎裂,露出里面那枚散發著瑩潤光芒的靈精。
    “靈精?”
    畫舫上頓時炸開了鍋。
    楊俊偉如遭雷擊,踉蹌著后退兩步,整張臉扭曲得不成人形。
    楊小凡毫不遲疑地將靈精納入丹田。
    霎時間,他周身泛起一層朦朧光暈,發絲無風自動。
    混沌世界中,一顆金色種子悄然生根,細小的根須扎入混沌,貪婪地汲取著天地靈氣。
    “昂……”
    隨著一聲龍吟般的清嘯,湖面突然沸騰起來。
    無數銀鱗魚兒躍出水面,劃出璀璨的弧線,紛紛落在楊小凡腳邊。
    它們張合著魚鰓,像是在朝拜什么神圣的存在。
    “天地之靈……這是天地之靈現世的征兆啊!”
    有人跪倒在地,聲音里帶著難以掩飾的敬畏。
    楊小凡俯身拾起一尾仍在撲騰的鯉魚,指尖輕輕撫過它冰涼的鱗片。
    小東西在他掌心出奇地溫順,黑豆般的眼睛竟似含著靈性。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讓東方音心頭猛地一跳。
    “多謝楊兄厚賜。”楊小凡朝面如死灰的楊俊偉拱手,語氣真誠得近乎殘忍,“改日必當……加倍奉還。”
    最后四個字他說得很輕,卻讓整個畫舫的溫度都仿佛下降了幾分。
    夜色漸深,洞月湖上泛起薄霧,如輕紗般籠罩著畫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