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到了礦區,老板看著他淌血的胳膊,自己嘴巴叼根煙,也給沈知遠遞過來一支煙,打火機打了三次才點燃:“沈知遠,我服你。這運費,我給你三倍。”
“不用三倍。”沈知遠接過煙,夾在耳朵上,“按說好的來。但我有個請求——能不能讓我跟著工人住兩天?
我想看看他們缺啥,以后說不定能幫上忙。”
老板愣了愣,突然拍著他的肩膀大笑:“好小子!你真有頭腦,我沒看錯你!走,我帶你去吃礦區的大肉面,加倆荷包蛋!”
礦區餐廳的面湯熱氣騰騰,沈知遠吃得滿頭大汗,看著窗外工人師傅們扛著鋼材往工棚走,突然覺得,自己跑這趟玩命的路,值了………。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賬本,上面記著的不止是運費,還有礦區缺的過冬棉被、孩子們的課本,一筆一筆,比任何生意都清晰。
后來沈知遠常說,他這輩子賺的最沉的一筆錢,不是銀行賬戶里的數字。
而是暴雨里勒緊腰的那根鐵鏈,是礦區師傅遞來的那碗熱面,是那些肯信他“能劈開一條路”的眼神………
這些東西,比金子還經得住琢磨。
沈知遠剛開始做生意那幾年,心里就像揣著塊滾燙的烙鐵似的熱血沸騰………。
北方夏天的晚上(還是比較涼爽,他剛把收廢品的三輪車蹬回家,就見母親舉著盞煤油燈在院門口等,昏黃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
“娘,你怎么不在家里咋還出來?”他邊走邊把手套脫下往里走,話音未落,就被弟弟沈知恩拽住了胳膊。
“哥!你看這個!”知恩手里攥著個紅底金字的信封,手都在抖,煤油燈的光晃過紙面,“京城大學”四個字燙得人眼睛發疼。
沈知遠一把搶過來,指尖撫過那凹凸的校名,突然聽見身后的抽氣聲………
母親正用圍裙擦臉,肩膀一抽一抽的,卻梗著脖子笑:“你哥就說你肯定有出息!當年你爹走的時候……”話沒說完就被知恩打斷:“娘,哥,我考上了!”
那時妹妹沈知念正趴在炕桌上刷題,鉛筆頭在草稿紙上戳出個小洞。
她猛地抬頭,辮子上的紅頭繩晃了晃,突然攥緊筆桿往炕沿上一磕:“哥,我明年也要考京城大學!跟二哥做校友!”
母親笑著拍她后腦勺,炕桌都跟著顫:“我們知念有志氣!當初你大哥為了讓你去讀書,去工地搬磚也要讓你上學,你要是也考上京城大學,你大哥肯定是最高興的。”
沈知遠揉了揉妹妹的頭發,炕洞的熱氣烘著后背,心里卻沉甸甸的——弟弟、妹妹的學費生活費,像兩座山壓了上來。
他往灶膛里添了塊柴,火星子濺出來,映著他的臉:“娘,您放心,他們倆的學費生活費我全包了。
在京城咱不能讓人看扁,知念的辮子得梳得光溜,衣服穿得整潔,知恩的球鞋不能露腳趾頭。”
隔年夏天,知念果然捧著錄取通知書沖進院子,紅裙子在曬谷場上轉成朵花。
“娘!哥!我考上了!”她蹦得老高,辮子甩到母親臉上,“跟二哥一個學校!”
母親樂得拽著街坊四鄰往屋里鉆,連灶臺上的鐵鍋煮著東西都忘了,糊味飄出來才慌忙去掀蓋。
“你看這通知書!紅彤彤的!”她把通知書舉得比頭頂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