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賽現場像被撒了把碎金,陽光把沙灘烤得暖烘烘的,海風卷著各國選手的笑鬧聲撲過來。
顧硯山的“龍宮”已具雛形,沙粒在他掌心聚成盤旋的珊瑚,指腹碾過之處,能辨出每一粒沙的倔強——粗沙硌手,細沙滑膩,混著海水的涼,在掌心織成真實的海。
“顧老師這手法,真是把沙子玩活了!”旁邊展位的雕塑家探過頭來,手里的鏟刀在沙堆上敲出輕快的節奏,
“去年你那個‘山海關’,我至今還記得——城磚的凹痕里像嵌著千年風霜,摸一把,指尖都能想起古戰場的狼煙。”
顧硯山笑著抬肘抹了把汗,沙粒順著指縫簌簌落下:“沙子這東西,欺軟怕硬。
你對它真,它就給你溫度;你糊弄它,它就給你一地碎渣。”
他指尖碾過一塊粗沙,特意在珊瑚的枝椏處留了道銳痕,“就像這道刺,得帶著勁兒刻,才像海里真長出來的。”
“爸爸!”不遠處突然傳來奶聲奶氣的喊,顧硯山回頭,
看見念念舉著半塊貝殼沖他晃,小腳丫踩在退潮的水洼里,每一步都濺起細碎的涼,“你看這個!像不像龍宮里的珍珠?”
“像!我們念念眼光真好。”他揚聲應著,視線落回自己的“龍宮”——拱門的弧度還差最后一刀,得趁這陣海風穩,把浪濤的褶皺雕得再流動些。
“爸爸渴不渴?”孩子舉著水壺往他這邊跑,塑料壺身被陽光曬得發燙,掌心的汗透過壺壁滲過來,混著防曬霜的椰奶味。
“不渴,你自己喝。”顧硯山頭也沒抬,指尖的沙粒正順著指縫流淌成海藻的曲線,“站遠點兒,別碰著工具。”
“爸爸加油!超過那個鯨魚!”孩子的聲音裹著海風飄遠了。
顧硯山笑著搖了搖頭,手里的鏟刀在沙堆上劃出流暢的弧線,濺起的沙粒落在胳膊上,帶著暖烘烘的癢。
旁邊的雕塑家又湊過來打趣:“你家小評委夠嚴格啊,還盯著鯨魚比呢。”
“他就認死理,覺得鯨魚沒龍宮威風。”
顧硯山嘴上應著,眼睛卻沒離開沙堆,指腹碾過一處凸起,把珊瑚的枝椏修得更凌厲些,“等雕完這處,我帶他去買冰淇淋。”
陽光漸漸爬到頭頂,沙灘的熱氣透過鞋底往上涌。顧硯山抬手看了眼表,離提交作品還有半小時。
他加快動作,指尖捻起細沙,一點點填補浪濤紋路的縫隙——這活兒得凝神,差一分力道,沙子就會塌。
周圍的喝彩聲突然高了些,大概是隔壁的鯨魚雕完了。
他抿了抿唇,手里的力道又重了幾分,心里默念著:得讓念念知道,爸爸的龍宮才是最厲害的。
“爸爸!”念念又在喊,這次聲音里帶著點雀躍,“這里有小螃蟹!”
顧硯山頭也沒回,揚聲叮囑:“別碰,小心夾手!”他正給龍宮的門柱刻上螺旋紋,沙粒在指腹下簌簌作響,像在數著倒計時。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把最后一片海藻的紋路雕完。
直起身時,腰骨發出輕微的“咔”響。他揉著腰往念念剛才站的地方看,卻沒見著人。
“念念?”
沒人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