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舵子拿起了壇子,在耳邊晃了晃,里邊發出了沙沙的響聲。
“這成色也不怎么樣啊……”
張來福道:“你再仔細聽聽,我覺得成色挺好的。”
這句算實話么?
張來福覺得算,從骨灰的角度來講,成色應該不錯。
老舵子問張來福:“為什么?”
張來福滿臉都是汗水,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老舵子能分辨真假話,跟他撒謊,很容易會被他識破!
老舵子又問了一遍:“為什么在壇子里放著?”
張來福思索片刻,干脆直接撒謊:“這是店老板告訴我的,高等的鼻煙,都要存在壇子里。”
“是么?”
“是的!”
“沒騙我?”
“真心實意!”
“扯淡!這也不是上等鼻煙!”老舵子又踹了張來福一腳,剛才張來福說話,聲音一點都不瓷實,一聽就是撒謊。
“前輩說的沒錯,這不是上等鼻煙。”張來福的汗水已經浸透了衣衫,他想不出更好的解釋。
老舵子怒道:“我不抽鼻煙,可我見過鼻煙,好鼻煙都是放在盒子里的,放在壇子里的都是下等貨!你小子又從我這貪!”
張來福沒有否認,你說貪了就貪了吧!
老舵子問道:“這回買夠數了么?”
“買夠數了!”張來福回答的非常響亮,這是實話,萬生州一斤十六兩,張來福確實買夠了一斤,眼下給沒給夠那是另外一回事。
老舵子左手揪住張來福,右手提著瓷罐子,往祖堂里走。
張來福手里攥著藥水,準備拼命。
老舵子沖著張來福笑了:“來福,不要怕,鼻煙的品相差一點不要緊的,咱們這碗不挑。”
“真的么?咱這個碗一看就是個實在碗。”張來福假裝驚喜,可聲音還是有一點顫抖。
“傻小子,你也是個實在的人,我聽出來你很害怕,這都不要緊,土填上了,碗開起來了,咱們就得下種子了,你猜我要下什么種子?”老舵子的笑容越發慈祥。
張來福不假思索道:“用手藝精能種出來手藝靈!”
老舵子拎著張來福進了祖堂:“我不用手藝靈,我本來就是手藝人,手藝好著呢。”
“可我沒手藝呀!”張來福看著變大的禮帽,原本只能戴在頭上,現在能站的下兩個人。
帽子里邊,煙塵翻滾,就像一鍋燒開了的白粥。
“你沒手藝沒關系,我的手藝就是你的手藝,來福,從今往后咱們就是一個人了,有我在,誰也不能欺負你了!”
老舵子把張來福拎到了帽子旁邊,鼻煙的香氣陣陣撲鼻,只要老舵子手上加點勁,就能把張來福推進帽子里。
“前輩,你心眼兒可真好!”張來福站在帽子沿兒上,右手伸進懷里,把藥水的瓶蓋扭開了。
“來福,你不用怕,以后咱們爺倆一塊過活,這可不是壞事!”
“前輩,我知道是好事,你不用拽這么緊,你一直拽著我,這壇子就打不開了!”張來福一直盯著骨灰壇。
“你這么在意這壇子?你當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你當我不知道你身上有東西?”老舵子從張來福手上搶了藥水,扔在了地上,連瓶子一起摔了個粉碎!
“來福,這瓶子里裝的是毒藥吧?你是不是想毒死我?”
毒藥?
老舵子貌似有點誤會。
張來福不說話,他從衣服上扯下來塊布,還想從地上沾點藥水。
老舵子笑道:“你這毒藥從哪來的,哪個高人給你的?你覺得這東西能毒死我么?”
張來福拿著布碰到了藥水,可老舵子也聽到了聲音。
“傻小子,你再使點勁,多弄點藥水,看能不能毒死我。”老舵子松了張來福,直接搶下了布頭,放在嘴里吃了。
“張來福,看清楚了,我是鬼,你那點毒藥對我沒用,連鬧鐘的毒藥都對我沒用!”
他說什么鬧鐘?是他上發條的鬧鐘么?那東西還能放毒?
張來福沒時間想這個,趁著老舵子松手,他撒腿就跑。
老舵子身形閃現,又把張來福抓了回來:“傻小子,你哪根筋搭錯了,敢和我玩心眼?
我實話告訴你,你要是少買點鼻煙,或許還能多活兩天,只要把鼻煙買夠了數,你這條小命就沒了!”
說話間,老舵子又晃了晃骨灰壇子:“品相差了點,可咱這碗好,不挑!”
話音落地,老舵子單手打開了骨灰壇,把壇子里的粉末全都倒進了帽子。
他倒了!
他把自己的骨灰當成了鼻煙,倒進了帽子。
帽子一陣顫動,里邊粉末不斷翻滾,差點把張來福掀翻。
“傻小子,上路了,以后等在萬生州提起我的名號,也得把你一塊算上,你就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