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半,老梁牽著馬,走出了西山二樁。
巡山的眼風子見了老梁趕緊行禮。
眼風子,是身份比較高的匪兵,這類匪兵聰慧機敏,而且身手不錯,專門負責巡山放哨,在渾龍寨當中,是地位僅次于火刀子的匪兵。
放排山很大,渾龍寨一共有八大樁口,六大水寨,一個山坡兩個樁口,每個樁口下邊有三個股子,老梁是西山二樁三股的股把子,手下管著三十多號人,在寨子里算是有身份的人,眼風子見了他,自然不敢多問。
只是這眼風子有點好奇,看老梁走的方向,應該是去拐子坡。
渾龍寨在拐子坡不設哨卡,天又黑,坡又陡,剛下過雪,路還很滑,這個時間去拐子坡做什么?
眼風子想了整整十秒鐘,接著干活去了。
大冷天值哨,大半夜巡山,還嫌自己不夠苦么。
一眼風子一個月才賺幾塊大洋?管人家股把子的事兒做什么?
拐子坡確實陡峭,剛下過雪,滿地淤泥,老梁踩中了一塊石頭,腳下一滑,直接順著山坡滑了下去。
滑了幾十米,老梁拽住了一棵柳樹,拿出鑿子,在樹上開了個窟窿。
他到拐子坡,是給宋永昌藏碗來了。
那只十萬大洋買來的碗在他身上,跟著宋永昌去外州的人,都是老宋的心腹,梁一心是心腹中的心腹。
袁魁龍今晚一直盯著宋永昌,甚至在秧子房當眾搜他的身。宋永昌的手下人也被查了,老梁的屋子被幾個匪兵搜過一遍,他自己也被搜了身,但只要不是袁魁龍親自去查,他暫時能蒙混過去。
所以老梁必須得盡快把碗給藏好,否則等明天大當家的查到他頭上,再想藏也來不及了。
他拿出一把修理柳樹專用的小鐮刀,從柳樹的主干上切下來一塊樹皮,挖出來一個窟窿,把裝著禮帽的包袱放了進去,再把切下來的樹皮蓋在窟窿上。
他刀法非常精湛,蓋上樹皮,清理一下碎屑,樹干外表依舊完整,幾乎看不見破綻。
老梁拿了些膠水,正打算把樹皮粘牢,忽然聽到附近有腳步聲。
這個時間點,誰來拐子坡了?
看了看蓋在樹洞上的樹皮,老梁一時間不知該怎么處置。
老梁手法確實嫻熟,但腳步聲越來越近,就靠這點時間,想把樹皮粘住,肯定來不及。
但如果不把樹皮粘住,稍微晃動兩下,樹皮掉了,樹洞里的包袱就露出來了。
先把碗從樹洞里拿回來?
貌似也來不及,如果現在把碗拿回來,沒處放,沒處藏,反倒暴露了。
老梁還算沉著,他什么都沒做,只是朝著腳步來向觀望,看到了一個人背著另一個人,正在山坡上艱難行走。
“來福,是你么?”
和張來福相處了兩天,老梁對他的身形還算熟悉,雖說天黑,但他還是把張來福給認出來了。
張來福放下了林少聰,站在山坡上,沖著老梁說道:“我們是來拍戲的。”
老梁訓斥張來福:“拍什么戲?這哪有你的戲?你的戲應該在秧子房,誰讓你來這的?”
張來福真就像員工面對上司一樣,認認真真和老梁解釋:“這邊有個演員,他說他有劇本,他跟我說要來這演動作戲。”
這個傻小子!
現在誰敢說張來福不傻,老梁都不答應。
“哪個演員?”老梁看向了張來福背上的林少聰,借著夜色看了好一會,終于認了出來,“林少爺,你也來了?你敢從秧子房里跑出來,是不是不要命了?”
林少聰在張來福的攙扶下,勉強站著,沖著老梁抱了抱拳:
“梁爺,你們把我們當了土,準備給袁寨主開碗,我們要是一直待在秧子房,這兩條命還要得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