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這樣的例子太多,而趙瑞龍,
不過是個被慣壞的二代,只想多撈些錢。
被有心人輕輕一挑,一切就順其自然地發生了。
這,或許正是他的悲哀。
趙瑞龍聽著祁同偉的話,心里泛起一種說不清的滋味。
那是他從未體會過的感受。
說祁同偉無恥,確實沒說錯,
可在那之上,還有種他自己也形容不出的東西。
他看了祁同偉一眼,忍不住補了一句:
“你不累嗎?祁同偉。”
此時的趙瑞龍,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能如此平靜。
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卻真真切切地表達了出來。
祁同偉聞,眼神也空了一瞬。
他點了支煙,遞給趙瑞龍,隨后說道:
“累?還好吧,習慣了。
我和你不一樣,你是天生的貴胄,
漢東的太子爺,什么事都不用操心,
做什么都有人替你收拾殘局。
我不一樣,我是農民的兒子,
小時候連飯都吃不飽,想要往上爬,
就必須步步謹慎。
說句難聽的,
就連當奴才也得當得用心,
不然連奴才都沒得做。
現在看起來,我像是脫離了你趙瑞龍,
親手抓了你,我該意氣風發、報復你了。
可實際上呢?沒有你趙瑞龍,
還有李瑞龍、王瑞龍……這樣的人太多了。
油氣集團里神神鬼鬼,你也不是不知道。
如今我看似掙脫了束縛,
其實是被更沉重的枷鎖捆住了。
身不由己,想活下去,
就只能繼續這樣走下去。
累不累,已經不重要了。
說實話,
我挺羨慕你的,什么心都不用操,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就是太沒腦子,
不然這一生的榮華富貴,根本享受不盡。
你看看你父親。”
祁同偉指著電視里的趙瑞龍,又開口說下去。
“他這一輩子,跟我很像。”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不敢有任何差錯。”
“一不留神,就會掉進萬丈深淵。”
“就算現在他上了岸,又能怎樣?”
“照樣處處受制,根本擺脫不了。”
“你看他表面風光,實際上呢?”
“早就撐不住了。
你都已經在這兒了,”
“他還能有多遠?瑞龍。”
“我累不累,不是我說了算,”
“是上面的人說了算。
我手下的人不累,”
“可上面要我累,他們就得跟著累。”
“如果有一天,只是如果,”
“所有事都歸我管,那就誰也不會累了。”
祁同偉不知不覺說出了真心話,
也是他內心最大的野心。
趙瑞龍看向祁同偉的眼神變了,
之前的怒氣沒了,轉而是深深的思索。
他其實沒聽懂祁同偉在說什么,
也不太明白背后的意思,
但他就是覺得,這時候的祁同偉,
很像他父親——不是說長相,
而是說話時的神情,
有期待,也有擔憂,還摻雜著說不清的情緒,
讓人不由得尊重,甚至敬佩。
趙瑞龍輕輕嘆了口氣,
目光轉向電視里的父親,忽然問:
“同偉,我會死嗎?”
這問題一直壓在他心頭。
當初被審的時候,
潘江海嚇他,說他不是死緩就是
,
他才嚇得全招了。
現在面對祁同偉,
他還是問了出來。
祁同偉看著他眼中又慌又怕的樣子,
像極了那些每天活在恐懼里的犯人。
他們也是人,
趙瑞龍同樣也是人。
祁同偉拍了拍他的肩,笑了笑說:
“你不會死。
教唆
、侵吞國資,”
“這些罪名加起來,”
“最多是無期,表現好點二十年。”
“我見過無期的人,十五年就出來了,還是普通人。”
“你好好表現,不會有事的。”
聽了這話,趙瑞龍心里安定了不少,
神情也跟著變了。
他伸手從祁同偉口袋里掏出煙,
點了一根,剩下的塞進自己口袋,說:
“祁同偉,是你把我送進來的,”
“我認了。
下半輩子的煙,你得包了。”
“您這么大的領導,辦這點小事還不簡單嗎?”
祁同偉只得無奈地點了點頭。
趙瑞龍臉上掠過一絲得意,轉頭看見電視里的趙立春,眼神又黯淡下來,隨即問道:
“我倒沒事,那他呢?”
祁同偉望向屏幕里的趙立春,自嘲地笑了笑。
這個級別,哪輪得到他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