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下來,真是開了眼界。
一個檢察院,竟這么多事、這么復雜。
我不敢想象,
老師的省長位置,你的公安廳長職責,
你們面對那么繁雜的局面,是怎么熬過來的。
我畢竟剛來,想著能多抓一點是一點。
再說,這些事我親自過一遍,
心里才有數,將來工作才好推動。
而且這本是我的分內事,
一來就全甩出去,
總不太好吧?”
鐘小艾在思想上仍保留著小吏的思維方式。
即便是一個地方的縣長、處級干部,處理這些事情都比她更有章法。
若是換成一個縣書記,肯定能更快抓住核心。
這并非鐘小艾能力不足。
如果能力真有問題,她也到不了今天這個關鍵崗位。
那個位置,不是光靠出身就能坐穩的,還得有真本事。
鐘小艾的工作能力是夠的,只是她看待問題的方式仍有些偏差,未能真正代入當前的角色。
如果給她半年時間適應,她自然也能領悟。
祁同偉作為過來人,語重心長地提醒她:“正因為你是新來的,才敢這樣放手去做。
等大家熟悉了,工作壓力就會全堆到你這里來。”
“就拿公安廳來說,我現在基本放手不管。
大事由我決策,但即便如此,稍不注意,幾個副廳長就會把事情推過來。”
“你是檢察長,全省檢察院你說了算。
除了案件,整個系統的日常運轉你也要負責。
可如果事事都親自處理,什么時候是個頭?”
“地方和京城最大的不同,就是放權。
把任務交代下去,既能培養下屬,也能明確責任。
你輕松了,才有精力去查漏補缺——這才是你的職責所在。”
“如果只靠埋頭苦干就能勝任,那選拔干部也就不必考察領導力了。
這個位置,關鍵看的正是領導能力。”
“讓你抓人事和財務,不是要你大權獨攬,而是通過這兩項抓手,有效掌控整個檢察系統。
你是檢察長,不是小吏。”
“你的任務不是處理具體工作——那是下屬的事。
你只負責檢查他們的成果,根據實際情況下達新指令,而不是替他們完成。”
“想了解工作進展,不一定非要親手處理事務。
走走看看,同樣可以掌握情況。
讓他們把結果交給你檢查,這才是正確的了解方式。
懂了嗎,勤勤懇懇的老黃牛?”
說這話時,祁同偉的手從她肩頭滑下,輕輕落在牛奶杯上,仿佛在掂量這頭“老黃牛”的成色。
鐘小艾本就是聰明人,一點就透。
結合最近的體會,她立刻明白了祁同偉話中的深意。
在這個層面,簡單的事務性工作已經無需過問,只需把握總體方向即可。
否則,為何官員的調動越是高層跨度越大?國企老總一躍成為市長、省長,又是為何?
因為管理的本質始終如一,管人的道理是相通的。
具體事務自有專業人士處理,即便你精通業務,那也不是你該操心的。
上一個因微操出名的人,早已徹底退出舞臺。
鐘小艾頓時放松下來,沒再理會祁同偉,只是閉目養神,口中卻說道:
“好了好了,我懂了。
怎么和高老師一樣絮絮叨叨的?你年紀又不大,精力倒挺足。
說吧,找我什么事?你可不是那種沒事來串門的人。”
祁同偉手中動作未停,反而刻意加重了力道,引得一聲嬌嗔。
他隨即略帶不滿地回應:
“我是政法書記,視察政法工作是我的職責。
來檢察院還需要向你匯報?別不識好歹,我祁同偉在漢東是出了名的狠人,要是惹我不高興,有你受的。”
鐘小艾自然聽出他話中的深意。
這種“罪”,她求之不得。
自認識祁同偉以來,她日思夜想的便是這事。
也正因如此,她比誰都更懂他——想或不想,鐘小艾心知肚明。
但祁同偉不會單純為此而來,這是他一貫的風格,她很清楚。
“少來這套,我才不信。
過了這村可沒這店。
現在不說,我就當不知道。
等辦完正事,我準時下班,誰也別想找到我。”
聽她這么說,祁同偉訕訕一笑。
他的作風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身邊親近之人,鐘小艾更是如此。
他不再掩飾,手中動作放輕,俯身靠近她耳邊低語:
“趙瑞龍已經落網。
他的事你也清楚,證據確鑿。”
此刻,我卻不希望案子結束得太快。
檢察院那邊,起訴的節奏不妨緩一緩。
當然,一切都要按程序走。
只是別讓人看出什么痕跡,你明白我的意思。
聽到這句,鐘小艾只是淡淡點了點頭。
這類案子,提起公訴并非小事,方方面面都得權衡。
涉及的關系、法律依據,樣樣都得顧及周全。
本就急不來。
忽然間,鐘小艾像是想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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